第310章 夜店偶遇拉入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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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一多的啤酒杯在吧台上洇出第三圈水痕時,左手背的舊疤開始發燙——這是他連續第三天窩在這家霓虹晃眼的夜店了。
空調風裹著劣質香水味往領口鑽,他盯著牆角監控攝像頭的紅點,喉結動了動。
李寶說小三子這種盜墓線人,銷貨前總得找個能藏贓又能探風聲的場子,可三天了,他隻喝掉十二瓶冰啤酒,胃裏像塞了塊凍硬的石頭。
"先生。"服務生的聲音從右側傳來,黑色馬甲口袋裏別著的工牌晃了晃,"六號卡座有位先生請您喝一杯。"
錢一多的手指在吧台上頓住。
啤酒杯沿的水珠順著指縫滑進掌心,涼得他打了個激靈。
他抬頭時故意眯起眼,讓鴨舌帽簷遮住半張臉,可心跳聲還是撞得耳膜發疼——終於來了。
"哪邊?"他壓著嗓子問,喉嚨發緊。
服務生抬手指向舞池盡頭,鐳射燈光掃過他的手腕,錢一多看見對方袖口沾著星點泥灰,和前晚在小區車庫外聞到的土腥氣一個味兒。
他捏滅剛點著的紅塔山,火星子濺在褲腿上,也沒顧上拍。
六號卡座藏在紫色紗簾後麵。
錢一多掀簾子時,酒味混著某種甜膩的香粉味撲過來,他一眼就認出沙發上斜倚著的男人——深灰色夾克洗得泛白,左眉骨有道兩指長的疤,正是前晚在小區裏跟孟衝說話的小三子。
"錢哥,別來無恙啊。"小三子笑著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金鏈子在鎖骨處晃出一道光,"我就說西安倒鬥圈兒,能連喝三天冰啤眼睛都不眨的,除了當年跟老胡下過昭陵的錢爺,還能有誰?"
錢一多的後背抵上沙發靠墊,肌肉繃得發疼。
他故意皺起眉,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兄弟認錯人了吧?
我一打工的,哪懂什麽倒鬥。"
"別裝。"小三子突然探身,手掌按在錢一多手背的舊疤上,"這疤,是當年在昭陵地宮被石磚砸的吧?
我跟劉一鳴收過老胡的貨,他說錢爺左手背有塊蜈蚣似的疤——"他拇指碾了碾那道凸起的疤痕,"還說您喝冰啤時,總愛先咬一口杯沿。"
錢一多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盯著茶幾上的威士忌酒瓶,喉結動了動,突然抓起酒瓶猛灌一口。
酒液燒得嗓子發疼,他順勢耷拉下肩膀,聲音發悶:"老胡那孫子早把我賣了。
去年給老板當護礦的,上個月礦塌了,老板卷錢跑了,我...我現在住橋洞呢。"
小三子的眼睛亮了。
他打了個響指,立刻有穿黑裙的陪酒女貼過來,往錢一多杯裏添酒時,指甲在他手背上劃了道輕痕。
錢一多的呼吸亂了一瞬,隨即垂下眼盯著晃動的酒液——李寶說過,這種場合要裝得像走投無路的老炮兒,可別讓人看出半分算計。
"錢哥這是虎落平陽啊。"小三子從煙盒裏抖出根雪茄,火機"哢嗒"一聲燃亮時,照見他眼裏的算計,"我這兒倒有個活計,就看您願不願意幹。"
錢一多的手指在膝蓋上蜷成拳。
他抬起眼,裝出幾分醉意:"啥活計?
搬磚我可幹不動。"
"搬磚?"小三子笑出了聲,雪茄灰簌簌落在深灰色夾克上,"您當年能在昭陵地宮摸出三箱唐三彩,現在給我老板當副手,那是屈才。"他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極低,"老板最近要開個大鬥,缺個懂行的把風——您要是應了,先給五萬定金。"
錢一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盯著小三子眉骨的疤,那道疤在燈光下泛著青白,像條蟄伏的蜈蚣。
陪酒女的香水味嗆得他想咳,他卻扯出個苦哈哈的笑:"五萬...夠我租半年房了。"
小三子拍了拍他的肩,力道重得像在試斤兩:"明晚十點,朱雀路老糧庫。
您要是肯來,我帶您見老板。"他起身時,深灰色夾克蹭過錢一多的胳膊,錢一多聞到股熟悉的土腥氣——和前晚車庫外的一模一樣。
紗簾被夜風吹得掀起一角,錢一多望著小三子的背影消失在舞池裏,摸出手機時,掌心全是冷汗。
匿名短信還躺在收件箱裏:"辰嶺鎮東,牡丹開處,有屍。"他盯著屏幕上的時間,淩晨三點十七分,正好是小三子從前兩天開始出現的時辰。
陪酒女湊過來要續酒,錢一多按住她的手腕。
她手腕細得像根蘆葦,卻讓他想起施麗婭說的,素梅抄本的最後更新時間——嫁去辰嶺鎮的前一晚。
他鬆開手,酒液濺在手機屏上,模糊了"牡丹開處"四個字。
夜店的音樂突然換成了《牡丹亭》的選段,咿呀的唱腔混著電子音刺進耳朵。
錢一多摸出紅塔山,火柴光映出他嘴角的疤,那道疤在抖動,像在笑。
他望著六號卡座空出來的沙發,想起李寶說"這張網到底要罩什麽"時的眼神——現在,他大概摸到網繩的頭兒了。
手機在褲袋裏震動,是李寶的短信:"老錢,注意安全。"
錢一多把煙頭按進威士忌酒杯,酒液騰起一小團白霧。
他站起身,鴨舌帽簷壓得更低,影子被霓虹燈切成碎片,落進舞池裏攢動的人群。
明晚十點,朱雀路老糧庫——小三子的老板,該露出真麵目了。
錢一多的指尖在威士忌杯沿碾出一道水痕,目光卻鎖著小三子喉結下晃動的金鏈子——那鏈子擦過沙發皮麵時,發出極輕的刮擦聲,像極了昭陵地宮石棺上銅鎖的鏽響。
"錢哥別裝糊塗。"小三子重新坐回沙發,雪茄灰落進盛著冰塊的玻璃壺,"老板要的是能在墓道裏聞出夯土年份的主兒,您當護礦的?"他突然笑出聲,指節叩了叩茶幾上的手機——錢一多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匿名短信裏"牡丹開處"四個字被酒漬泡得發皺,"上個月橋洞底下凍死個流浪漢,您住橋洞?
騙鬼呢。"
錢一多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李寶叮囑過,線人最精於察言觀色,裝慘過了頭反招疑。
他猛地灌下半杯酒,酒液順著下巴滴在領口,染濕了洗得發白的T恤:"兄弟,我是真栽了。"他抓起手機,拇指重重劃過"牡丹開處","上個月在工地搬磚,手機摔了,短信是...是老家親戚發的,說我媽種的牡丹要開了。"
小三子的眼神閃了閃。
他從夾克內袋摸出張皺巴巴的照片,"啪"地拍在錢一多麵前——照片裏是座荒墳,碑頭刻著"辰嶺鎮張記",墳前幾株枯枝上結著青灰色花苞,像攥緊的拳頭。"您媽種牡丹?"他指甲戳著照片裏的花苞,"這是辰嶺鎮東頭老張家的祖墳,上個月我跟著劉一鳴去銷貨,路過時看見的。"他忽然湊近,煙味裹著土腥氣直撲錢一多麵門,"老錢,您當我沒打聽過?
三年前您跟老胡下昭陵,出來時左手背多了道疤,懷裏還揣著半塊素梅抄本。"
錢一多的呼吸猛地一滯。
素梅抄本是李寶提過的關鍵——那是唐時宮人素梅記錄乾陵機關的手劄,半年前在黑市拍出三百萬高價。
他盯著照片裏的花苞,喉嚨發緊:"素梅抄本?
老胡那孫子...他連這都往外說?"
"所以您更該跟我幹。"小三子收回照片,金鏈子在掌心攥出紅印,"老板要開的鬥,跟素梅抄本裏的東西有關。"他壓低聲音,"上個月劉一鳴在辰嶺鎮收了件唐三彩馬,馬蹄上刻著"乾陵"二字——您說,這馬是從哪來的?"
錢一多感覺後頸的汗毛豎了起來。
李寶推測趙亮明的盜墓團夥可能盯上乾陵,現在小三子的話正好印證了這點。
他捏扁了啤酒罐,鋁片在指縫裏發出細碎的響:"我就一摸過昭陵的,乾陵那是帝王陵,機關能少?"
"所以才要您這種老手。"小三子拍了拍他的肩,力道比剛才輕了些,像在哄人,"老板說了,隻要您應下,定金漲到八萬,事成之後分兩成。"他從錢包裏抽出一遝紅票子拍在桌上,"先拿三千零花,明晚十點老糧庫,我帶您見老板。"
錢一多盯著那遝錢,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李寶在車庫裏說的話:"老錢,他們要的是"昭陵老炮兒"的名頭,您得把這層皮扒瓷實了。"於是他伸手時故意抖了抖,指尖擦過鈔票邊緣:"八萬...夠我給我媽治病了。"
"這就對了。"小三子笑出了聲,把錢塞進錢一多手裏時,指腹重重壓了壓他手背上的舊疤,"不過老板說了,要正式入夥,得先過個測試。"
錢一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攥緊鈔票,指甲掐進掌心:"啥測試?"
"明晚出發,去個小鬥練手。"小三子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塞給錢一多,自己點上時,火光映得眉骨的疤發亮,"老板要看看您下墓的本事——別擔心,那鬥沒主棺,就些陶俑,您帶我們摸兩件出來,就算過了。"
錢一多低頭點煙,火星子在指間明滅。
他想起李寶的計劃:打入團夥內部,摸清盜墓路線,再引警方圍堵。
現在測試正是機會,他得順著杆子爬。
於是他猛吸一口煙,咳嗽著抬頭:"成,我去。"
"痛快!"小三子拍了下桌子,震得威士忌酒瓶晃了晃,"那明晚十點,老糧庫後巷見。
對了..."他突然眯起眼,"您要問老板是誰?"
錢一多剛要開口,小三子已笑著搖頭:"老板的規矩,見麵才報名號。"他起身整理夾克,深灰色布料摩擦出沙沙的響,"您記著,老糧庫後巷有輛藍牌金杯,敲三下車門,說"牡丹開了"——這是暗號。"
夜店的音樂突然拔高,電子鼓點震得玻璃壺裏的冰塊叮當作響。
錢一多望著小三子的背影消失在紗簾外,摸出手機時,屏幕上李寶的未讀消息跳了出來:"老糧庫監控已黑,後巷有接應。"他把手機揣回褲袋,指腹蹭過掌心裏的三千塊錢——鈔票邊緣還帶著體溫,像塊燒紅的炭。
"先生要續杯嗎?"陪酒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指甲輕輕劃過他的椅背。
錢一多轉頭時,瞥見她耳後沾著點泥灰——和小三子袖口的一樣。
他扯出個笑,把錢塞進她手裏:"不用了。"
出夜店時,晚風卷著梧桐葉撲在臉上。
錢一多摸出紅塔山,火柴光裏,他看見街角停著輛黑色轎車,車窗映出個模糊的人影——是李寶的人。
他吸了口煙,火星在夜色裏明滅,像顆將墜的星。
明晚十點,老糧庫後巷,藍牌金杯,暗號"牡丹開了"。
錢一多把煙頭踩進柏油路麵,鞋底碾過的焦痕裏,隱約透出點暗紅——像極了照片裏辰嶺鎮那座荒墳前,即將綻放的牡丹花苞。
手機在褲袋裏震動,是李寶的電話。
錢一多接起,壓低聲音:"老錢,準備得怎樣?"
"魚咬鉤了。"錢一多望著街角的黑色轎車,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明晚出發,測試。"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李寶的輕笑:"好,我們等你收網。"
錢一多掛了電話,抬頭望夜空。
月牙像把生鏽的刀,斜斜掛在樓角。
他摸了摸手背上的舊疤,那道疤正在發燙——和三天前在夜店等待時一樣。
不遠處傳來汽車鳴笛聲,錢一多轉頭,看見輛藍色金杯緩緩駛過街角,車牌在路燈下閃了閃。
他盯著那輛車的背影,喉結動了動。
明晚,該見真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