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借錢引出的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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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醫院的霓虹燈在暮色裏泛著冷白,徐名達的藍布衫被晚風掀起一角,露出內衣口袋裏硬邦邦的銀行卡。
    他站在門診樓前,望著二樓最東頭亮著燈的窗戶,喉結上下滾動三次——那是徐至風的辦公室,此刻正像一隻睜著的眼睛,把他的影子釘在水泥地上。
    消毒水的氣味順著門縫鑽出來時,徐名達正抬手敲第三下門。
    門開的瞬間,他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徐至風穿著白大褂,左胸口袋別著聽診器,眉峰微挑,眼裏還帶著方才看病曆的專注:“名達叔?您不是說明天來拿降壓藥?”
    “叔、叔心口悶得慌。”徐名達踉蹌半步,手按在胸口,指甲深深掐進肉裏。
    他瞥見徐至風身後的辦公桌,病曆本攤開著,旁邊壓著半盒拆開的“苯磺酸氨氯地平片”——正是他前幾天提過的降壓藥。
    徐至風立刻側身讓他進去:“快坐。我給您量個血壓。”他轉身去拿血壓計,白大褂下擺掃過椅子背。
    徐名達盯著那抹白,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張玥被撞時,她懷裏掉出來的備課本,封皮也是這種泛舊的白。
    “160/105。”血壓計的氣囊“嘶”地放氣,徐至風皺起眉,“叔,您這血壓又高了。藥沒按時吃?”
    徐名達的手指絞著藍布衫下擺,布紋在掌心勒出紅痕:“至風啊,叔今天來,除了拿藥……”他忽然撲通坐直,渾濁的眼珠裏浮起水光,“叔想跟你借兩萬塊。”
    “借錢?”徐至風的手頓在藥盒上,“您家裏出什麽事了?嬸子的腿?還是小輝的學費?”
    “小輝在縣城上職校,學費剛交過。”徐名達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那是雙洗得發白的黑布鞋,鞋幫沾著泥點,“是、是你勝達伯的事。他欠了賭債,人家堵在門口要砍人……”
    “勝達伯?”徐至風的聲音陡然冷了,“半年前他偷賣村東頭的老槐樹,我幫他賠了三千;上個月他說要包魚塘,我又借了五千——名達叔,不是我不幫,我剛交了房貸,工資卡上隻剩八千塊,還要留著給我媽複查糖尿病……”
    “八千也行!”徐名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皮膚裏,“至風,你是叔看著長大的,小時候你發燒40度,是叔背你走二十裏山路去縣醫院……”
    徐至風抽回手,後退半步撞在辦公桌沿。
    他看見徐名達眼眶發紅,嘴角卻不自然地抽搐——這讓他想起上周在急診科,有個酒瘋子裝可憐騙止痛藥時的表情。
    “名達叔,不是我心硬。”他壓著嗓子,“您最近總說勝達伯的事,可我上次去倉庫找他,門鎖著,院裏連個人影都沒有。”
    徐名達的瞳孔猛地收縮。
    倉庫?
    他想起男人手機裏的視頻,徐至風舉著強光手電,光束掃過堆在牆角的碎瓷片,暗紅血漬在光斑裏格外刺眼。
    “你、你去倉庫做什麽?”他聲音發顫。
    “查藥。”徐至風從抽屜裏抽出一遝單據拍在桌上,紙角蹭過徐名達手背,“三個月前有批中藥被調包,裏麵摻了朱砂。我查物流記錄,發現那批貨是用勝達伯的貨車運的——”他突然住了嘴,因為徐名達的臉白得像張紙,額角的汗順著皺紋往下淌,把藍布衫的領口都浸透了。
    走廊裏傳來護士推車的聲音,金屬托盤碰撞的脆響讓徐名達打了個激靈。
    他猛地抓住徐至風的白大褂袖子:“至風,叔求你別查了!你不是想當副院長?王似道那小子最近總往院長辦公室跑,聽說他舅舅是縣衛生局的……”
    徐至風的呼吸陡然急促。
    王似道是內科副主任,上個月才因為誤診被患者家屬鬧到衛生局——可他確實聽見護士長說,院長這兩天總翻副院長競聘的材料。
    “您什麽意思?”他攥緊白大褂下擺,指節泛白。
    “叔是為你好。”徐名達的手慢慢鬆開,聲音突然軟下來,“你要是再揪著中藥的事不放……萬一有人說你公報私仇,說你為了上位故意抹黑同事……”他抹了把臉,“走,去你宿舍喝兩盅。叔帶了瓶老燒,邊喝邊跟你說。”
    徐至風盯著他泛青的下眼瞼。
    這個總在村頭曬暖的老叔,此刻像條被踩了尾巴的蛇,又蔫又躁。
    他想起張玥出事那晚,徐名達蹲在派出所門口哭,也是這副混著恐懼和討好的模樣。
    “行。”他抓起桌上的藥盒,“喝完我給您拿降壓藥。”
    宿舍在醫院後院,門簾上沾著黴斑,桌上擺著半袋沒吃完的掛麵。
    徐至風翻出兩個缺了口的瓷杯,徐名達已經把酒倒上了,琥珀色的酒液在杯裏晃,散著濃烈的高粱味。
    “至風啊,你說這古墓裏的東西,怎麽就那麽招人惦記?”徐名達突然說,端杯的手穩得反常。
    徐至風剛喝到嘴邊的酒差點嗆著。
    上個月他陪文物局的人去村東頭小山坡做勘探,說那裏可能有唐代墓葬,這事他隻跟護士長提過。
    “您聽誰說的?”他盯著徐名達。
    “叔昨天去後山打豬草。”徐名達夾起一筷子醃蘿卜,咬得咯嘣響,“看見兩個年輕人,背著登山包,手裏還拿著洛陽鏟。”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裏爬滿陰翳,“你說,要是有人在古墓裏動了什麽手腳……比如埋點不該埋的東西……”
    徐至風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想起張玥舊居後院枯死的牡丹,花根爛成黑泥,土裏摻著細碎的朱砂顆粒——和中藥房被調包的那批,顏色一模一樣。
    “名達叔,您到底想說什麽?”他的聲音發緊。
    徐名達放下酒杯。
    窗外的月光透過破窗紙,在他臉上割出一道銀邊。
    他盯著徐至風的眼睛,一字一頓:“二十年前,你爺爺在乾陵邊上當護陵員。他臨死前跟你爸說,有半張圖藏在……”
    “叮——”
    徐名達的手機突然在褲袋裏震動。
    他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徐至風瞥見鎖屏壁紙——是朵黑紅的牡丹,花瓣上凝著水珠,像血。
    徐名達的喉結動了動,突然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故事得一字千金才說得。至風,你明天跟我去後山,我指給你看那倆年輕人的腳印……”
    他起身時,藍布衫口袋裏掉出張紙片。
    徐至風彎腰撿起,是半張泛黃的文物清單,邊緣有暗紅的痕跡,像血漬。
    “那是……”徐名達撲過來要搶,卻被徐至風躲開。
    清單上的字他認識,是爺爺的筆跡:“乾陵地宮東耳室,石函藏……”
    “哐當——”
    後院的鐵門被風撞開,發出刺耳的響聲。
    徐名達的臉在陰影裏忽明忽暗,他盯著徐至風手裏的清單,突然笑了:“至風啊,你說這古墓裏,除了寶貝,還能藏什麽?”
    月光漫過窗欞,照在徐至風攥緊清單的手上。
    遠處小山坡的輪廓在夜色裏起伏,像座倒扣的棺材。
    山腳下,兩個背著登山包的年輕人正踩著荒草往上爬,其中一個打亮手電,光束掃過塊半截埋在土裏的石碑——隱約能看見“袁”字的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