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白虎寺地宮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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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寶的太陽穴突突跳著,每一步踩在青磚上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
    張遠山的黃符在頸後灼得發燙,他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趙婉兒的銀鐲在兜裏硌著大腿,那抹幽藍透過布料滲進皮膚,像塊冰碴子直往骨頭裏鑽。
    "婉兒!
    施姐!"錢一多的喊聲響在天井裏,尾音打著顫,撞在院牆上碎成幾截。
    他攥著水果刀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刀尖戳進掌心都沒知覺,"東廂房、齋堂、禪房都找過了......連掃地的老和尚都不見了。"
    "噓——"張遠山突然扯住兩人衣角。
    道士的道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半蹲著,指尖點在青石板縫隙裏的水漬上,"這水......是從塔院方向來的。"
    李寶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
    月光被雲團啃得隻剩指甲蓋大的亮斑,塔院那棵老槐樹的影子像張攤開的鬼手,枝椏間漏下的光斑裏,水痕泛著青灰色,正沿著磚縫往耳房方向爬,像是有生命的蛇。
    "誰在吵?"
    蒼老的嗬斥聲從大雄寶殿方向傳來。
    李寶轉頭,看見金伯苗舉著盞煤油燈站在台階上,灰布僧袍下擺沾著草屑,平日總掛著笑的臉此刻皺成核桃:"寺裏住客都歇下了,你們要鬧到......"
    "金伯!"李寶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燈油濺在他手背上,"趙婉兒和施麗婭不見了!
    東跨院的門從外麵反鎖著,銅錢撒了一地,手機還在桌上——連廟裏的師父們都沒影了!"
    煤油燈晃了晃,金伯苗的手指在燈芯上燙了一下,猛地縮回去:"什、什麽?"他踉蹌著往耳房跑,燈影在牆上投出搖晃的怪影,"上午還見明心師父掃院子......這、這怎麽說沒就沒了?"
    張遠山跟在後麵,突然蹲下身扯住金伯苗的褲腳:"您鞋上沾的是什麽?"
    眾人湊近。
    金伯苗的僧鞋邊緣粘著些暗褐色碎屑,混著點腥氣——李寶鼻子動了動,這味道和剛才風裏的鐵器浸血味像極了。
    "是......是供桌上的棗泥糕。"金伯苗喉結動了動,"我......我給後殿觀音像換供品,打翻了碟子。"他甩開張遠山的手,"先找人才是正經!"
    李寶沒接話,摸出手機快速按了幾個數字。
    宋瑞安的鈴聲剛響第一下就被接起,他的聲音帶著睡意:"李寶?
    大半夜的......"
    "宋隊,白虎寺出大事了!"李寶的指甲掐進掌心,"兩個姑娘失蹤,廟裏僧人全不見了,水痕在往屋裏爬,還有股子血腥味——您帶弟兄們趕緊來!"
    電話那頭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接著是鑰匙串的脆響:"定位發我,十分鍾到。"
    等待的十分鍾像十年。
    錢一多蹲在老槐樹下,用水果刀戳著地麵,每戳一下就抬頭看眼山門方向;張遠山繞著塔院轉圈,手裏的黃符一張張往樹上貼,嘴裏念著誰也聽不懂的咒;金伯苗站在大雄寶殿門口,燈芯燒到了頭,他也不換,隻盯著黑黢黢的塔尖發愣。
    警笛聲劃破夜色時,李寶差點栽倒。
    宋瑞安帶著四個刑警衝進來,小張舉著手電筒照向眾人,光掃過李寶發白的臉時頓了頓:"怎麽回事?"
    "施麗婭的手機能打通了!"錢一多突然喊起來。
    他舉著自己的手機,聽筒裏傳來模糊的蜂鳴,"剛才還不在服務區,現在通了沒人接!"
    李寶搶過手機貼在耳邊。
    電流雜音裏混著若有若無的喘息聲,像有人捂著嘴在哭。
    他順著信號源往塔基方向跑,手電筒的光掃過草叢時,一道藍光閃了閃——施麗婭的手機卡在兩塊石頭中間,背麵沾著暗紅色的痕跡。
    "血?"小張蹲下用證物袋裝好手機,"看著像沒幹多久。"
    宋瑞安的臉色沉下來:"全體警戒,重點搜塔院。"他拍了拍李寶肩膀,"你帶著張遠山和錢一多,跟緊我們。"
    塔基下的青苔被踩得稀爛。
    李寶的鞋尖踢到塊凸起的石板,"當"的一聲,石板縫裏漏出點幽光。
    他蹲下身,指尖摳住石縫——石板下竟有個半掌寬的空隙,裏麵透出的光泛著青,像極了趙婉兒銀鐲的顏色。
    "有情況!"宋瑞安打了個手勢,兩個刑警上前合力掀開石板。
    黑洞洞的地宮裏立刻湧出股腐臭味,混著點熟悉的甜香——是之前迷暈張遠山和錢一多的桂花蜜味!
    "小張,下去。"宋瑞安解下腰間的戰術繩,"注意安全。"
    小張係好繩子,踩著石沿往下滑。
    手電筒的光剛照到地宮地麵,就傳來他的驚呼:"隊長!
    有......"
    "砰!"
    槍聲炸響。
    李寶的耳膜嗡嗡作響,他看見小張舉著槍朝上爬,褲腳滴著黑紅色的液體:"下麵有東西!
    好多人......躺著!"
    "都跟我來!"宋瑞安抽出警棍插進腰帶,抓過戰術繩就要往下跳。
    李寶拽住他胳膊,從兜裏掏出銀鐲:"我先下去。
    婉兒的鐲子在發光,可能和她們有關。"
    地宮洞口的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著甜腥氣灌上來。
    李寶踩上石沿的瞬間,聽見下方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像有人翻了個身。
    他攥緊桃木劍,銀鐲在掌心燙得厲害——這溫度,和趙婉兒活著時的手溫,一模一樣。
    李寶的腳尖剛觸到地宮地麵,腐臭混著甜膩的桂花蜜味就灌進鼻腔。
    銀鐲的熱度灼得掌心發紅,他借著手機冷白的光抬頭,正撞進一雙翻白的眼睛——離地兩步遠的青磚上,明心師父歪著脖子躺著,僧袍前襟浸透暗褐,右手還攥著半截帶血的香灰。
    "婉兒!"他膝蓋一彎跪在地上,順著牆根摸索。
    銀鐲的幽藍突然大盛,在左側石台前投下巴掌寬的光斑——趙婉兒蜷在施麗婭懷裏,兩人額角都沾著濕黏的血漬,施麗婭的手指還扣著趙婉兒腕間的銀鐲,像是昏迷前最後一刻也要護著這物件。
    "還有氣!"李寶指尖按在趙婉兒頸側,脈搏細弱卻跳得急促,"施姐也有呼吸!"他扯下外衫墊在兩人頭下,轉頭對洞口喊,"宋隊!
    送醫藥箱下來!"
    頭頂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響,戰術背包"咚"地砸在地宮角落。
    張遠山順著繩子滑下來時帶起一陣風,道袍下擺掃過明心師父的手背:"屍斑還沒凝,這些僧人昏迷不超過兩小時。"他蹲下身翻開明心的眼皮,瞳孔縮成針尖,"像是被迷香催的,和前天我們在耳房聞到的甜味一樣。"
    錢一多的腦袋從洞口探進來:"我把應急燈扔下去!"白光"唰"地照亮地宮全貌——十二三個僧人橫七豎八倒在四周,有的手邊散落著洛陽鏟碎片,有的腳邊堆著新鮮的夯土,牆根處還斜靠著半扇被撬開的青石門,門後黑黢黢的,隱約能聽見滴水聲。
    "小張剛才為什麽開槍?"宋瑞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刑警特有的沉肅。
    小張正用袖口擦額角的汗,戰術槍套還敞著:"我下來時看見門後有影子晃!
    舉燈一照,是三個穿僧袍的在搬土袋——我喊"警察",他們抄起鐵鍁就衝過來!"他指了指褲腳的血,"這是被鐵鍁劃的,我鳴槍示警,他們才往地道裏跑了!"
    "地道?"李寶的手指摳進石門縫隙,門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宋隊,這裏有密道!"
    "全體注意!"宋瑞安的指令像根繃緊的弦,"錢一多、張遠山守地宮入口,防止嫌犯反撲;李寶、小張跟我進密道!"他抽出腰間的辣椒噴霧別在掌心,"小張,你帶路。"
    密道僅容兩人並肩,四壁滲著水珠,越往裏走,甜膩的桂花香越濃。
    李寶的銀鐲突然燙得灼手,他猛地拽住宋瑞安胳膊:"停!"手電筒的光掃過腳邊——青石板上印著半枚鞋印,前掌有月牙形磨損,和金伯苗白天掃院子時穿的僧鞋一模一樣。
    "是金伯?"宋瑞安的瞳孔縮了縮,"他不是在上麵等嗎?"
    "剛才找婉兒時,他說去後殿找師父。"李寶的太陽穴突突跳著,"可我們在東跨院發現銅錢陣時,後殿根本沒人應——他的鞋上沾的根本不是棗泥糕!"他蹲下身摸了摸鞋印邊緣的濕土,"新鮮的,最多半小時。"
    "嘩啦!"
    前方突然傳來鐵器碰撞聲。
    小張的手電筒光掃過去,三個縮在牆角的"僧人"正把最後幾袋土推進暗格裏,其中一個抬頭時,李寶看清了那張臉——是白天給他們端茶的小沙彌,左眉骨有道刀疤,根本不是真正的出家人。
    "不許動!"宋瑞安的警棍重重磕在牆上,"警察!"
    三個假僧人渾身一震,刀疤男突然抄起手邊的洛陽鏟砸過來。
    李寶側身閃過,銀鐲的藍光正好映在刀疤男臉上,對方突然尖叫著捂眼:"是袁天罡的咒!
    快跑!"三人撞開暗格奪路而逃,卻被隨後趕來的刑警堵在密道口。
    "銬上!"宋瑞安扯下戰術腰帶捆住刀疤男的手腕,"說,誰讓你們裝僧人的?"
    刀疤男的牙齒撞得咯咯響,瞥了眼李寶手中的銀鐲,突然竹筒倒豆子般開口:"是金伯!
    金伯苗!
    他說這寺裏埋著乾陵的引路圖,讓我們白天當和尚打掩護,夜裏挖地道通後山石壁——"他喉結滾動著,"今晚本來要把那兩個女的......"他瞥了眼趙婉兒,咽回後半句,"結果她們撞進東跨院,我們怕事情敗露,就用迷香放倒了所有真和尚,想等天亮把人運走!"
    "引路圖?"李寶的指尖掐進掌心,"什麽引路圖?"
    刀疤男還想開口,密道深處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宋瑞安的對講機"刺啦"一聲,錢一多的聲音炸出來:"隊長!
    地宮入口的假僧人全醒了!
    有個喊著"金伯跑了"!"
    李寶的銀鐲"啪"地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時,瞥見暗格角落有半截僧袍——青灰色的布料,邊緣沾著棗泥糕的紅漬,和金伯苗白天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追!"宋瑞安抄起對講機,"小張帶兩人守密道,其餘人跟我搜後山!"他拍了拍李寶肩膀,"你留在地宮照顧傷員,有情況立刻聯係。"
    警笛聲再次劃破夜空時,李寶正用濕毛巾擦趙婉兒臉上的血。
    施麗婭迷迷糊糊醒過來,抓住他的手腕:"寶子......我們在東跨院看見金伯了,他舉著羅盤說"時辰到了",然後......"她的聲音突然哽住,"然後有煙從地底冒出來,我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趙婉兒的睫毛顫了顫,終於睜開眼。
    她盯著李寶掌心的銀鐲,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鐲子......剛才好燙,像有人在拍我背,說"別怕,他來了"......"
    地宮入口傳來腳步聲,張遠山抱著醫藥箱走進來,臉色比月光還白:"後山石壁被挖穿了,下麵有條暗河。"他指了指洞外,"宋隊在河邊找到金伯的僧鞋,鞋裏塞著半張泛黃的絹布,上麵畫著......"他頓了頓,"畫著乾陵的星象圖。"
    李寶的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
    宋瑞安的聲音帶著風聲:"李寶,金伯的車還在山門外,但人不見了。
    監控顯示他半小時前往西北方向跑了——"停頓間傳來翻找紙張的聲響,"西北方三公裏是唐陵保護區,他可能......"
    "可能去了乾陵?"李寶望著洞外被警燈染紅的夜空,銀鐲在掌心跳動如活物,"宋隊,我跟你們一起找。"
    "不行。"宋瑞安的語氣不容置疑,"你留在寺裏等法醫,保護現場。"他壓低聲音,"但有件事你得知道——剛才在暗河邊上,我們發現了李淳風的斷碑,碑底刻著"開陵者,必見血"。"
    夜風卷著地宮的腐臭灌進來,李寶望著趙婉兒腕間重新戴上的銀鐲,突然想起袁天罡在《推背圖》裏寫過的話:"銀月映骨,白虎銜碑,乾陵之門,血祭方開。"
    而此刻,山腳下的公路上,一輛黑色麵包車正碾過落葉疾馳。
    前座的金伯苗扯下僧袍扔進垃圾袋,露出裏麵的深灰夾克。
    他摸出懷裏的半張絹布,月光透過車窗照在上麵,隱約能看見"地宮入口,星移七丈"八個朱砂小字。
    副駕的手機突然亮起,陌生號碼發來一條短信:"人已控製,速帶圖來。"
    金伯苗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踩下油門。
    後視鏡裏,白虎寺的飛簷漸成黑點,而前方的山坳裏,乾陵的封土堆正裹在夜色中,像頭沉睡千年的巨獸,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