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夜驚魂的山村驚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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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驚魂站在山路上,後頸被曬得發燙。
    他低頭盯著手機屏幕上“電量不足5%”的提示,拇指重重按下關機鍵——剛才為了確認導航,他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定位,現在電量像漏了底的水桶,眨眼間就隻剩這麽點兒了。
    “他媽的拚多多。”他對著手機罵了一句,手指關節捏得發白。
    三天前貪便宜買的“原裝電池”,商家信誓旦旦地說續航二十小時,結果充了三次電,今天剛進山就掉鏈子了。
    山風卷著枯草葉刮過腳麵,他踢開一塊碎石,碎石骨碌碌地滾進溝裏,驚起幾隻灰雀,撲棱棱地掠過他頭頂。
    褲兜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低電量最後的警報。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屏幕已經黑成一片。
    山路上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太陽正頂在腦門上,他扯了扯濕透的T恤領口,喉結動了動——從早上到現在隻喝了半瓶礦泉水,胃裏空得發慌。
    “早知道該聽英子的。”他抹了把額角的汗,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上周在咖啡館,英子翻著他新寫的鬼宅大綱直搖頭:“你寫的老宅連黴味都沒有,光靠想象能嚇人?”她指尖點著他手背,眼睛亮得像兩顆黑葡萄,“我表舅在霧凇嶺有處老宅子,九十年代就沒人住了,你去住兩天,保準能寫出真東西。”
    他當時拍著胸脯應下,還笑她小題大做。
    可現在踩著這坑窪的山路,望著兩邊一人高的荒草,他突然想起昨夜看的縣誌——霧凇嶺三十年前死過護林員,屍體被發現時懷裏還抱著本老賬冊,說是記著當年修水庫時的怪事。
    六嬸今早說“那賬冊還在”的話突然竄進腦子,他後頸的汗瞬間涼了。
    “啪嗒。”
    有什麽東西砸在腳邊。
    他低頭,是半塊曬幹的棗皮,沾著土。
    抬頭望去,山路拐過彎就是老宅的青瓦頂,簷角掛著的銅鈴被風吹得輕響。
    可越往前走,他越覺得哪兒不對——剛才在王老六家時,張遠山盯著紙人衣角的眼神太沉,撒糯米時念的咒語像根針,紮得他耳朵發燙。
    “咕嚕——”
    肚子不合時宜地叫起來。
    他摸了摸褲兜,早上塞的半塊壓縮餅幹早被英子搶去喂流浪貓了。
    山風突然轉了向,帶著股腐葉味灌進鼻腔,他踉蹌兩步扶住路邊的老槐樹,樹皮紮得掌心生疼。
    樹身上有道半人高的劃痕,像被什麽尖東西刮的,紋路彎彎曲曲,看著像...數字?
    他眯起眼湊近,陽光突然被雲遮住,樹影裏那道劃痕竟顯出暗紅。
    他倒退兩步,後背撞在樹幹上——這顏色,像沒擦幹淨的血。
    “夜老師!”
    遠處傳來英子的喊聲。
    他猛地轉頭,看見女友正從村頭跑過來,馬尾辮在腦後一跳一跳,手裏舉著兩節電池。
    他喉嚨突然發緊,剛才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像被風吹散的雲。
    英子跑到跟前時,他一把攥住她手腕,觸感帶著山泉水的涼。
    “你跑什麽?”他聲音發啞,“不是讓你慢慢走麽?”
    英子喘著氣把電池塞給他,鼻尖沁著細汗:“小賣部王嬸說這是最後兩節,我怕被人買走...你怎麽了?臉色這麽白?”她伸手摸他額頭,“發燒了?”
    “沒,就是曬的。”他低頭裝電池,手指卻悄悄勾住她小指。
    手機開機的瞬間,屏幕亮得刺眼,時間顯示下午三點十七分——可他明明覺得已經走了半個多鍾頭。
    山風又起,吹得荒草沙沙響,他突然覺得那些草葉晃動的節奏不對,像有什麽東西在下麵爬。
    “走吧,回老宅。”他扯了扯英子的手,聲音比剛才輕快,“張道長說明兒帶咱們去後山,我得先把今天的筆記整理了。”
    英子沒動,她望著山路盡頭的老宅,眉頭微微皺著:“剛才路過老井時,王嬸拉著我念叨...她說這宅子夜裏有算盤聲,還有人喊‘賬冊找不著了’。”她頓了頓,把聲音壓得更低,“你說六嬸早上做的夢...會不會是真的?”
    夜驚魂的手指在手機殼上敲了兩下。
    他想起張遠山燒紙人時,紙灰是往陰溝裏鑽的——那陰溝直通老宅後院的老井。
    手機突然震動,是趙婉兒的消息:“大大!今天的更新超絕!我在圖書館看哭了!”他盯著屏幕上的字,喉結動了動。
    “走。”他拉著英子往前邁,荒草在腳邊分開,“要寫真東西,總得沾點真人氣兒。”
    可剛走兩步,他後頸的汗毛突然豎起來。
    像是有誰在背後吹氣,涼絲絲的。
    他猛地回頭,山路上隻有被風吹歪的荒草,還有老槐樹的影子,像隻攤開的手,正朝著老宅的方向指。
    英子被他拽得踉蹌:“怎麽了?”
    “沒事。”他扯出個笑,可攥著英子的手更緊了。
    老宅的青瓦頂近了,簷角銅鈴的響聲裏,似乎混著極輕的“哢嗒”——像算盤珠子撥動的聲音。
    他加快腳步,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和荒草的影子纏在一起。
    風停的刹那,他清楚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不是他和英子的,是第三個人的,很慢,很輕,像踩著鬆針。
    夜驚魂的後頸像是被冰錐抵住了。
    腳步聲還在繼續,比他的心跳慢半拍,像有人故意踩著他的影子走。
    他喉結滾動兩下,指甲深深掐進英子手腕——不是故意的,可指尖發顫,根本控製不住。
    "英、英子。"他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你...你聽見了嗎?"
    英子正低頭給手機充電線打結,聞言抬頭,山風掀起她額前的碎發:"聽見什麽?"
    那腳步聲突然停了。
    夜驚魂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盯著兩人腳邊交疊的影子——自己的影子是斜長的,英子的影子更短些,可在他們影子的邊緣,竟多出一截泛白的輪廓,像被水浸過的白紙,正隨著風輕輕晃。
    "那、那是什麽?"他無意識地拽著英子往路邊退,後背撞在老槐樹上。
    樹皮紮得肩胛骨生疼,可他顧不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地麵——那截白影正沿著荒草往他們腳邊爬,像團化不開的霧。
    "什麽什麽?"英子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看到被太陽曬得發白的山路,"你是不是中暑了?
    早上就說讓你帶藿香正氣水..."
    話音未落,夜驚魂突然鬆開她的手,踉蹌著轉身。
    白影就在身後五步遠的地方。
    是個穿素色旗袍的女人。
    她的頭發散著,發梢沾著草屑,臉白得像敷了層糯米粉,嘴角卻勾著笑,右眼皮上有道暗紅的疤,從眉骨一直扯到下頜。
    最駭人的是她的腳——夜驚魂明明聽見腳步聲,可她的鞋尖卻陷在荒草裏,整個人像被線牽著,離地三寸浮著。
    "啊——!"他喊出聲的瞬間,那女人的嘴角咧得更開了。
    她抬起手,指甲長得像彎鉤,指尖正對著他的胸口。
    "夜老師!
    你怎麽了?"英子被他的叫聲驚得後退,手機"啪嗒"掉在地上。
    她順著他的目光回頭,卻隻看見空蕩蕩的山路,"哪有人?
    你是不是...是不是太累了?"
    夜驚魂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死死攥住槐樹的枝椏,指節泛青:"她、她就在那兒!
    穿白衣服的!"
    英子的臉色也白了。
    她想起早上六嬸說的夢——六嬸說她夢見老宅井邊站著個穿白旗袍的女人,右眼皮有道疤,抓著她的手腕喊"賬冊呢?"。
    她顫抖著掏出包裏的糯米袋,抓了把撒向夜驚魂指的方向。
    糯米落地的瞬間,白影"滋啦"一聲,像被潑了熱油。
    女人的臉扭曲成一團,發出類似指甲刮玻璃的尖叫,轉瞬就散成了一團黑霧,融進老槐樹的樹洞裏。
    "走!"夜驚魂拽著英子的胳膊狂奔,鞋跟踢飛的碎石砸在老宅院牆上,"回、回屋鎖門!"
    老宅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撞開時,張遠山正蹲在堂屋燒符紙。
    他抬頭,看見兩人慘白的臉色,手裏的銅鈴"當啷"掉在地上:"撞邪了?"
    夜驚魂反手鎖門,喉嚨發緊:"白旗袍...右眼皮有疤..."
    張遠山的瞳孔驟縮。
    他猛地站起來,道袍下擺掃翻了供桌的燭台:"那是民國時投井的會計!
    縣誌裏說她管著修水庫的賬冊,後來賬冊失蹤,她被當成貪錢的,跳了井。
    屍體撈上來時,右眼皮被井沿劃了道疤——"
    "叮——"
    夜驚魂的手機在褲兜裏震動。
    他摸出來,是趙婉兒的消息:"大大!
    你新更的女屍井那段太絕了!
    我在圖書館看,手都抖得拿不穩咖啡!"
    屏幕的冷光映得他臉色更青。
    他突然想起,剛才在老槐樹下看到的白影,和他新寫的小說裏那個投井女屍,右眼皮的疤位置分毫不差。
    ——與此同時,三百公裏外的市立圖書館。
    趙婉兒的咖啡杯"哢"地磕在鍵盤上。
    她盯著手機屏幕,指尖還停在"發送"鍵上。
    夜驚魂新更的章節裏,女屍從井裏爬出來時,右眼皮的疤正隨著滴水一顫一顫,和她剛才在腦海裏具象化的畫麵一模一樣。
    她吸了吸鼻子,想壓下心口的悶堵,後頸卻突然一涼。
    "趙同學?"
    溫熱的呼吸掃過耳尖。
    趙婉兒尖叫著轉身,手肘撞翻了咖啡杯。
    深褐色的液體順著鍵盤縫隙往下淌,在《唐代皇陵考》的書頁上暈開個深色的圓。
    "對、對不起!"李寶手忙腳亂掏紙巾,可咖啡已經滲進鍵盤,"我看你盯著手機發呆,想問問你借《乾陵密檔》...不是故意嚇你的!"
    周圍看書的人紛紛抬頭。
    戴眼鏡的管理員扶了扶鏡框,衝他們皺眉。
    趙婉兒的臉漲得通紅,她抓過紙巾胡亂擦著,喉嚨發緊:"沒、沒事...是我自己看小說太投入了..."
    "小說?"李寶的手頓住。
    他彎腰收拾散落的書,瞥見趙婉兒手機屏幕上"夜驚魂"的作者名,眼睛亮了亮——他最近正研究唐代方術,聽說這位網文大神寫過不少跟古墓、異術相關的故事。
    趙婉兒擦著擦著突然停住。
    她盯著鍵盤上還在冒熱氣的咖啡漬,聲音發虛:"你剛才...是不是站我背後很久了?"
    李寶被問得一愣:"沒有啊,就看你低頭看手機,喊了你兩聲沒應,才拍你肩膀的。"
    趙婉兒的指尖微微發抖。
    她想起小說裏那個總在主角背後的白影,後頸的汗毛又豎起來了。
    她低頭盯著手機,夜驚魂的最新章節還停在"女屍的手搭在主角後頸"那頁。
    "那...那你剛才有沒有聽見..."她咽了口唾沫,"像指甲刮玻璃的聲音?"
    李寶側耳聽了聽,隻有空調的嗡鳴和翻書聲:"沒有啊。怎麽了?"
    趙婉兒沒說話。
    她望著咖啡漬裏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覺得那團深色的圓,像極了小說裏女屍眼睛的位置。
    李寶看著她發白的臉色,把到嘴邊的"借《乾陵密檔》"咽了回去。
    他抽了張紙巾,輕輕推到她手邊:"需要的話...我陪你去前台吹吹鍵盤?
    咖啡滲進去容易壞。"
    趙婉兒抬頭看他。
    男生的眼睛很亮,像山澗裏的泉水。
    她突然想起夜驚魂書裏寫過,陽氣重的人能鎮邪。
    她攥緊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劃到夜驚魂的對話框,猶豫兩秒,還是點了發送:"大大,我剛才在圖書館被嚇到了...因為看你的小說太投入。"
    手機震動的瞬間,夜驚魂正盯著張遠山手裏的羅盤。
    指針瘋狂旋轉,最後"哢"地指向後院老井的方向。
    他低頭看消息,喉結動了動——趙婉兒的對話框還停在"女屍井太絕了",而他手機相冊裏,正存著今早拍的老井照片。
    英子湊過來看,突然拽他袖子:"你看婉兒的消息...她是不是也遇到什麽了?"
    夜驚魂沒說話。
    他望著窗外漸沉的夕陽,老井的轆轤在影子裏晃啊晃,像有人正握著繩子往下放。
    而在圖書館,李寶看著趙婉兒手機上"夜驚魂"的聊天框,鬼使神差問了句:"你說被嚇到...是因為小說裏的情節?"
    趙婉兒捏著紙巾的手緊了緊。
    她看著李寶身後的落地窗,玻璃上正映著她自己的影子——可那影子的右眼皮,似乎多了道暗紅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