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鬼宅雨夜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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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在後半夜來的。
王大福把馬燈擱在灶台上時,窗玻璃正被豆大的雨點砸得咚咚響。
他摸黑往缸裏舀水,涼絲絲的水漫過指縫,突然想起李寶懷裏那塊虎符——白天在狼眼洞外,那東西在日頭底下泛著暗紅,像塊浸了血的老玉。"明早送馬燈"的話是他說的,可雨下得這麽急,李寶他們住的破宅漏雨不?
周大媽下午還念叨"文苑那屋邪性",指不定又要出什麽事。
他扯了塊油布裹住馬燈,剛跨出門檻,炸雷就劈在村東頭老槐樹上。
閃電亮得刺眼,照見院角那叢野牡丹被雨打得東倒西歪,花瓣落了一地,紅得像潑了半盆血。
王大福打了個寒顫,把油布往頭上又裹緊些——這雨來得邪乎,往年這時候還沒入梅呢。
等雨勢稍緩,天已經蒙蒙亮了。
周大媽端著熱粥站在院門口,頭巾上還滴著水:"福子,去看看那幾個外鄉人?
昨兒後半夜我聽見狼山方向有動靜,文苑她娘走的那晚,也是這麽個陰雨天......"她枯瘦的手攥住王大福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你記著,要是看見院兒裏那叢牡丹開了......"
"大媽您放心。"王大福拍了拍她手背,馬燈在雨裏晃出昏黃的圈。
他踩著泥路往鬼宅走,褲腳很快沾了半腿泥。
快到宅門口時,風突然轉了向,帶著股甜腥氣往鼻子裏鑽——是野牡丹的味兒,可這時候不該開啊?
門軸"吱呀"一聲,王大福剛跨進院子就覺後頸發涼。
雨絲順著領口往裏鑽,他摸出火柴劃亮馬燈,光暈裏,正房西屋的門半開著。
那是肖文軍他姐文苑上吊的屋子,去年這時候,他就是在這屋裏發現她吊在房梁上,腳下倒著個掉漆的木凳,手裏攥著封血糊糊的信。
"誰在那兒?"王大福攥緊馬燈,燈芯"劈啪"爆了個花。
回應他的是一聲悶響,從西屋傳來。
他剛挪兩步,黑影就從門後竄出來。
對方個子比他高半頭,身上帶著股子黴味,左手的銀戒指在雨裏閃著冷光——和昨晚李寶說的那個襲擊者一模一樣!
"曹,你,娘的!"王大福把馬燈往地上一摔,抄起門後的頂門棍就砸。
木棍結結實實砸在對方胳膊上,可那人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反手就攥住他手腕。
王大福聞到股腐肉味,混著牡丹的甜腥,直往嗓子眼裏鑽。
他拚了命去掰對方的手,指甲在對方手背上抓出血道子,卻見那人咧開嘴笑了——嘴角咧得太開,幾乎要扯到耳根,露出兩排泛青的牙。
"救命!"王大福踹翻了腳邊的破瓦罐。
李寶是被喊叫聲驚醒的。
他摸黑套上外衣衝出門時,趙婉兒和施麗婭正舉著手機照亮。
雨已經停了,可地上的水窪還泛著光,照見王大福蜷在西屋門口,左胸洇著片血,銀戒指在他腳邊閃著冷光。
"大福叔!"李寶撲過去按住他傷口,血透過指縫往外滲,帶著股鐵鏽味。
趙婉兒的手在發抖,急救包的拉鏈卡了三次才拉開:"紗布!
麗婭快拿紗布!"施麗婭從包裏翻出碘伏,棉簽剛碰到傷口,王大福就疼得抽了口氣。
"刀傷。"李寶捏著染血的碎布,傷口不深,萬幸沒傷著肋骨。
他抬頭時,趙婉兒正咬著嘴唇給紗布打結,睫毛上還掛著雨珠:"你們倆誰讓進西屋的?"
"我。"趙婉兒把急救包扔進背包,聲音發悶,"我想看看文苑自殺的房間,說不定能找到她攥的那封信......"
"你知不知道這屋死過人?"李寶壓著嗓子吼,後頸的汗毛又豎起來了,"昨兒狼眼洞的牡丹提前開,今兒又冒出來個戴銀戒指的,你當這是旅遊呢?"
"我當這是探險!"趙婉兒猛地站起來,雨水從發梢滴在泥地上,"你總說我衝動,可你自己呢?
明知道虎符有問題還往狼山跑!
要不是我......"
"夠了!"施麗婭插在兩人中間,手機的冷光映著她發白的臉,"先聽大福叔說情況行不行?"
王大福咳了兩聲,血沫濺在李寶手背上:"那...那人左手的戒指,和我爹當年下葬時戴的......"他突然盯著趙婉兒身後,瞳孔縮成針尖,"你...你身後的牡丹......"
趙婉兒猛地轉頭。
月光從雲縫裏漏下來,照見牆根那叢野牡丹——不知何時全開了,花瓣上的水珠裏,正映出肖文軍他爸的臉,咧著嘴笑。
施麗婭的指尖掐進掌心,指甲幾乎要刺破皮膚。
她望著李寶緊繃的下頜線和趙婉兒泛紅的眼尾,突然往前半步,雙手分別按住兩人肩膀:"都先閉閉眼。"她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帶著點發顫的溫柔,"大福叔還淌著血呢,你們吵贏了能止血嗎?"
李寶的喉結動了動,鬆開按在王大福傷口上的手,指縫間還沾著暗紅的血。
趙婉兒咬著下嘴唇退開兩步,雨珠順著她發梢滴在青磚上,"啪嗒"一聲,像極了昨晚她摔碎的那隻茶碗。
王大福突然抓住李寶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讓...讓婉兒說。"他的聲音帶著血沫的黏膩,"她要是不說,咱們都得死這兒。"
趙婉兒的睫毛顫了顫。
她蹲下來,膝蓋壓在王大福染血的褲腿上,伸手理了理他被雨水打濕的額發——像在哄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我從昨晚說起。"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得像敲在瓷片上,"你們睡下後,我聽見廚房水缸空了。"
李寶的瞳孔微微收縮——他記得睡前確實叮囑過趙婉兒別亂跑,可這丫頭總把"探險"當免死金牌。
"我摸黑去院外井邊打水。"趙婉兒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雨下得密,泥地滑得像抹了油。"她說到這兒時,施麗婭突然握住她的手。
兩個姑娘的掌心都沁著冷汗,像兩片被雨水泡透的樹葉。"我踩在青苔上打滑,整個人往井沿栽。
要不是麗婭拿木棍鉤住我手腕..."
"那木棍刺得我手腕生疼。"施麗婭接了話,聲音裏還帶著餘悸,"我當時想,完了,這井要成我倆的新墳了。"她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結果湊近一看,井裏全是淤泥——根本不是井,是個填了土的坑。"
李寶猛地抬頭:"填了土?"
"對。"趙婉兒點頭,"井底鋪著層碎瓷片,我撿了塊,上麵有"乾陵"兩個字。"她從褲兜掏出片指甲蓋大的陶片,在月光下泛著青灰,"王大叔說這宅子是肖家祖宅,可肖家怎麽會在院裏填口刻著皇陵的井?"
王大福的呼吸突然粗重起來:"肖...肖文軍他爹當年是守陵人。"他的聲音像破風箱,"**那會...有人要挖陵,他往井裏填了半車碎陶片。"
施麗婭的手機屏幕突然閃了閃,冷白的光映出她驟然繃緊的下頜線:"然後呢?"
趙婉兒的手指在陶片上劃了道血痕。"我們回屋時,西屋的窗紙在動。"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不是風——是有人用指甲摳窗欞。"
李寶的後頸瞬間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想起白天在狼眼洞外,虎符突然發燙時,也有這種被人盯著的感覺。
"我本來想喊你們。"趙婉兒的眼淚終於掉下來,砸在陶片上,"可那聲音...太像文苑姐了。"她吸了吸鼻子,"去年周大媽說,文苑上吊前三天,總說聽見西屋有人喊她名字。"
施麗婭的手慢慢摸向背包側袋——那裏裝著她們從縣城老廟求的"活人錢",說是能鎮邪祟。
"我推開門時,黴味差點把我嗆暈。"趙婉兒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房梁上還垂著半截麻繩,木凳倒在牆根,和王大叔說的一模一樣。"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然後我看見...窗台上有枚銀戒指。"
王大福猛地抽搐了一下,染血的紗布滲出更深的紅:"我爹的戒指!"
"它在月光下閃著光,和襲擊你的那個一模一樣。"趙婉兒的聲音開始發抖,"我剛要撿,就聽見身後有喘氣聲。"她的手指指向西屋窗口,"他就站在那兒,臉貼在玻璃上,嘴咧得能看見後槽牙。"
施麗婭的手機"啪嗒"掉在地上。
屏幕裂成蛛網,卻剛好照亮了西屋窗台上那枚銀戒指——和王大福腳邊那枚,紋路分毫不差。
"他撞開門衝進來時,手裏攥著把刀。"趙婉兒的身體開始發抖,"我往堂屋跑,他追著砍,刀風刮過我耳朵時...我聽見他說"還我命來"。"
李寶霍然起身,從後腰抽出登山鎬。
他的指節因為用力泛著青白,目光像兩把淬了毒的刀,掃過每一處陰影。
"然後呢?"施麗婭的聲音細得像遊絲。
"然後你們就來了。"趙婉兒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要不是你們,我現在已經..."
"閉嘴!"李寶突然吼了一聲,嚇得施麗婭差點跳起來。
他轉身蹲到王大福麵前,聲音放軟了些:"大叔,您說那牡丹開的時候映出肖文軍他爸的臉,是不是..."
"噓——"
施麗婭突然豎起食指。所有人的呼吸都頓住了。
西屋方向傳來木頭斷裂的輕響,像有人踩碎了塊爛樓板。
趙婉兒的指甲掐進李寶胳膊,疼得他倒抽冷氣。
施麗婭摸到背包側袋的"活人錢",紙疊的元寶邊緣紮得她手心發疼。
王大福的手慢慢摸向腳邊的銀戒指,沾血的手指剛碰到戒麵,就聽見院外傳來枯枝被踩斷的脆響。
黑影從西屋門後緩緩走出。
月光照在他左手的銀戒指上,泛著冷冽的光。
他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泛青的牙,喉嚨裏發出含混的嘶鳴:"還...我...命...來..."
施麗婭的手指死死攥住"活人錢",指甲幾乎要穿透紙層。
她望著一步步逼近的黑影,突然想起老廟道士說的"活人錢能買命",可這東西...真能鎮住眼前這玩意兒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