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鬼屋驚現“神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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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鍾的銅擺晃得人心慌。
    李寶盯著分針掃過九點十分,又過了五分,後槽牙咬得發酸——錢一多走時說最多半小時回來,現在已經超了二十分鍾。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下起來了,玉米葉被砸得劈啪響,像有人在敲悶鼓。
    "他會不會......"施麗婭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她懷裏抱著文苑的書包,金線牡丹的刺繡蹭著下巴,剛才被花莖刮出的紅痕還在發燙。
    燭光映得她眼尾發青,像蒙了層灰。
    張遠山的工兵鏟在地上敲出輕響,他彎腰用手電筒照窗根,光束掃過潮濕的磚縫,"後窗鐵絲沒鬆。"話音未落,堂屋梁上突然掉下個什麽東西,"啪嗒"砸在八仙桌上。
    施麗婭嚇得縮進椅子裏,書包"咚"地摔在地上,金線牡丹的花瓣在燭光裏忽明忽暗——是片枯牡丹葉,邊緣蜷曲著,沾著暗褐色的水漬。
    李寶撿起葉子,鼻尖突然竄進股甜腥氣。
    他猛地抬頭,施麗婭正捂住鼻子,睫毛劇烈顫動:"是...腐爛的牡丹味。"
    院外的老槐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枝椏刮過窗紙的聲響裏,混著極輕的腳步聲。
    這次不是玉米地沙沙,是膠鞋踩過泥地的"吱呀",一下,兩下,停在了後牆根。
    "來了。"張遠山的喉結滾動兩下。
    他把工兵鏟往李寶手裏一塞,自己抄起牆角的砍柴刀——這是他方才趁施麗婭不注意,從灶房梁上摸下來的。
    李寶攥著鏟柄的手心全是汗,金屬涼意順著虎口往骨頭裏鑽。
    施麗婭突然站起來,防狼噴霧的保險扣"哢"地彈開。
    她指了指裏屋緊閉的木門:"文苑就是在那間屋......"話音未落,裏屋傳來"哢啦"一聲,像是木椅倒地的動靜。
    三個人的呼吸同時頓住。
    李寶衝張遠山使了個眼色,兩人貓著腰貼牆過去。
    施麗婭跟在後麵,鞋尖踢到書包帶,差點絆倒——那片枯牡丹葉不知何時粘在了她腳背上。
    裏屋門虛掩著,門縫漏出的風帶著股黴味。
    李寶用鏟背輕輕推門,"吱呀"聲裏,他看見靠窗的木椅倒在地上,窗台上有個濕腳印,鞋印紋路和錢一多常穿的解放鞋一模一樣。
    "錢叔?"施麗婭輕聲喊。
    回應她的是後窗"嘩啦"一響。
    李寶反手用鏟柄頂住門,張遠山的手電筒光束"刷"地照過去——後窗玻璃裂了道縫,雨絲斜著飄進來,打濕了地上的泥印。
    泥印從窗台延伸到牆角,在文苑的舊書桌前停住,桌上擺著半塊啃剩的月餅,月餅旁壓著張皺巴巴的紙條。
    李寶剛要伸手,門後突然傳來悶響。
    他轉身的瞬間,張遠山的刀已經架在了來人脖子上——是錢一多,渾身濕得像從水裏撈出來的,褲腿沾著泥,臉上掛著道血痕。
    "哎喲哎喲!"錢一多雙手舉高,帆布包"啪"地掉在地上,微型攝像機滾出來,鏡頭還沾著泥,"我繞到屋後破窗進的,怕前門有眼睛盯著。"他指了指窗外,"王來福那孫子,帶了把匕首,現在正貓在東頭老榆樹下。"
    李寶鬆了手,工兵鏟當啷砸在地上。
    他扯過條毛巾扔給錢一多,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濕透了,"你怎麽不敲前門?"
    "敲?"錢一多擦著臉上的雨水,笑得有些發狠,"我跟他走到村東頭土地廟,他突然往褲腰裏摸。
    我貓在草垛後頭一看——好家夥,匕首柄上還刻著"替天行道",鏽得能刮下渣。"他從帆布包裏掏出個塑料袋,裏頭裝著截斷樹枝,"這是他剛才蹲樹底下抽的煙,紅塔山,他戒了三年的煙,今天又撿起來了,說明心裏發慌。"
    施麗婭蹲下來翻帆布包,指尖碰到錄音筆時頓了頓:"錄到什麽了?"
    "他在土地廟對著碑說話。"錢一多擰開保溫杯喝了口熱水,喉嚨裏發出"嘶"的聲響,"說"那丫頭的魂要是敢擋道,老子連她一起埋"。"他突然攥緊李寶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裏,"寶子,他褲腰那把匕首,刀鞘上沾著朱砂——和文苑墳頭的記號一模一樣。"
    屋裏靜得能聽見雨水順著瓦簷滴落的聲音。
    李寶摸出兜裏的瑞士軍刀,在指尖轉了兩圈,刀麵映出他發紅的眼尾:"今晚捉鬼。"
    "我守前門。"張遠山把砍柴刀往腰裏一別,刀柄上的紅繩晃了晃。
    "我盯著後窗。"施麗婭把防狼噴霧塞進褲兜,又摸出文苑的書包抱在懷裏,金線牡丹蹭著她發燙的臉頰,"文苑要是真在,該幫我們趕跑壞人。"
    錢一多突然站起來,走到窗邊掀起半幅窗簾。
    雨幕裏,東頭老榆樹的影子像團墨,樹底下有個煙頭明滅,像隻發紅的眼睛。
    他轉身時,褲腳的泥點甩在牆上,正好蓋在文苑的"三好學生"獎狀上:"十點半,等他熬不住犯困......"
    "我去王大福家拿點蔬菜。"施麗婭突然說。
    她指了指灶房空著的菜籃,"今晚可能要熬夜,總得墊墊肚子。"
    李寶剛要攔,錢一多突然按住他肩膀。
    窗外的煙頭滅了,有個黑影從老榆樹後閃出來,貓著腰往鬼屋方向挪——是王來福,匕首柄在雨裏泛著冷光。
    "去吧。"錢一多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他想看我們亂,我們偏要穩。"
    施麗婭抓起菜籃往門外走,雨絲打在她發梢上。
    李寶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裏,轉頭時正撞見錢一多盯著牆上的獎狀,文苑紮羊角辮的笑臉被泥點糊住半張,像在衝他眨眼睛。
    後窗突然又響了一聲。
    這次不是風,是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音,一下,兩下,很慢,很慢。
    王來福縮在老榆樹後的草窠裏,後頸沾著雨水順著衣領往下淌。
    他盯著施麗婭的背影消失在雨幕裏,手指無意識摳著樹皮,直到半小時後那道身影重新出現——菜籃裏多了兩把青菜,葉尖還滴著水。
    他眯起眼,看見施麗婭進了鬼屋又出來,衝院裏喊了句什麽,李寶、張遠山、錢一多三人便各自背起包裹,順著村西頭的土坡往山坳走。
    "到底是做賊心虛。"王來福喉結滾動,泥地裏的膝蓋蹭得生疼。
    他等三人身影徹底隱入雨霧,這才直起腰,雨衣下擺的水珠子"劈啪"砸在腳邊。
    三天前在土地廟聽見李寶和錢一多嘀咕"地宮機關""洛陽鏟"時,他就斷定這幫人是來盜乾陵的——文苑那丫頭死得蹊蹺,定是撞了他們的黴運。
    現在他們帶著包裹跑,鬼屋不就空了?
    風突然大了,卷著雨絲往領口灌。
    王來福打了個寒顫,摸出褲兜裏的電子表——八點四十。
    他蹲下來,把匕首從刀鞘裏抽出兩寸,鏽跡斑斑的刀刃在雨裏泛著青灰,"替天行道"四個字被雨水衝得發亮。
    這把刀是他爹當年批鬥會用的,後來埋在灶房地下三十年,上星期他挖出來時,刀鞘上還粘著塊紅布,跟文苑墳頭那團朱砂印子像極了。"丫頭,你要是真有靈,就幫叔看著點。"他對著刀麵哈了口氣,白霧蒙住刀刃,倒像是有團血在晃。
    九點鍾的雨下得更急了。
    王來福把雨衣帽子壓到眉骨,塑料布摩擦的"沙沙"聲混在雨聲裏,倒像是鬼屋房簷下的銅鈴在響。
    他踩著田埂往鬼屋挪,泥點子濺到褲管上,沾了又被雨水衝掉。
    經過玉米地時,葉子刮過雨衣的聲響讓他猛地頓住——三天前文苑就是在這兒喊的救命,當時他舉著手電筒跑過來,隻看見半截帶血的發繩纏在玉米稈上。"別怕,叔給你報仇。"他摸了摸懷裏的匕首,刀刃隔著衣服戳得肋骨生疼。
    鬼屋的後窗黑洞洞的。
    王來福繞到院門前,手剛搭上門閂,突然聽見東牆根傳來"哢嗒"一聲。
    他僵在原地,雨水順著帽簷滴進眼睛,模糊中看見牆根有個黑影——是隻被雨淋濕的野貓,正弓著背往草垛裏鑽。
    他鬆了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木門縫裏,木刺紮進肉裏的疼讓他笑出聲:"到底是怕了,連門都不鎖。"
    跨進院子的瞬間,他踩碎了片枯牡丹葉。
    腐臭的汁水順著鞋底滲上來,王來福皺了皺眉,想起錢一多跟蹤他那天,自己在土地廟前燒的紙錢——文苑最愛牡丹,他特意買了金線繡的紙花,可那花剛點著就燒出團綠火,把他手都燎了泡。"邪門。"他嘟囔著,摸出打火機照亮堂屋——八仙桌上擺著半塊月餅,旁邊壓著張紙條,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寫的"等我"。
    後屋突然傳來"吱呀"一聲。
    王來福的打火機"啪"地掉在地上,火光熄滅前,他看見裏屋木門的縫隙裏,有團暗紅色的影子晃了晃——是施麗婭那個金線牡丹的書包。
    他倒退兩步撞在八仙桌上,月餅骨碌碌滾到腳邊,他低頭去撿,卻看見自己雨靴旁多了個濕腳印,比他的鞋印小兩碼,鞋尖還沾著片金線繡的牡丹花瓣。
    "文苑?"王來福的聲音抖得像篩糠。
    他摸向腰間的匕首,卻摸了個空——不知何時,刀鞘鬆了,匕首掉在地上,刀刃正對著他的腳尖。
    雨聲突然大得刺耳,他聽見後窗傳來指甲刮玻璃的聲音,一下,兩下,很慢,很慢。
    "八點了。"
    施麗婭的聲音從院外飄進來。
    王來福猛地轉頭,看見院門口站著個身影,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往下淌,懷裏抱著的書包上,金線牡丹在雨裏泛著冷光。
    她舉起手機,屏幕亮光照出她發青的眼尾:"李寶說,八點整。"
    王來福想跑,可腿肚子軟得像泡了水的棉絮。
    他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是李寶、張遠山、錢一多,他們的包裹還背在身上,雨水順著背包帶往下滴,在泥地上砸出小坑。
    錢一多舉著微型攝像機,鏡頭正對著他:"王叔,錄完這段,咱們去派出所說說,文苑的發繩怎麽會在你家灶房地下,行不?"
    風卷著雨絲灌進堂屋,吹得八仙桌上的紙條嘩嘩響。
    王來福盯著施麗婭懷裏的書包,突然想起文苑出事那天,她也抱著這個書包,說要帶他去看新繡的牡丹——當時他蹲在玉米地裏,手裏攥著從她書包上扯下來的金線,刀刃還沾著溫熱的血。
    後窗的指甲聲停了。
    施麗婭摸出防狼噴霧,保險扣"哢"地彈開:"文苑說,她等這晚,等了四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