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真相漸明,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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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粒子砸在青石板上的脆響裏,李寶的膠鞋踩過王來福留下的鞋印,積雪在腳下發出"咯吱"聲。
    施麗婭縮著脖子跟在他身側,圍巾上的絨毛沾了細碎的雪,像落了層霜。
    "你還沒答我。"王來福被押上警車前那聲質問,突然撞進李寶耳中。
    他停住腳步,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霧團,"王會計問我,為啥請他喝酒送臘肉時不提案子。"他轉頭看向施麗婭,睫毛上掛著雪珠,"因為有些網,得等魚自己遊進來。"
    村頭老槐樹下的熱湯攤飄來薑味,銅鍋裏的水"咕嘟"翻滾。
    李寶掀開藍布門簾,竹椅上的錢大哥立刻站起,褲腿沾著草屑——顯然剛從村外趕回來。
    "福子叔,來三碗羊肉湯。"李寶扯下手套拍在桌上,目光掃過錢大哥,"先說你的。"
    錢大哥搓著凍紅的手,壓低聲音:"後晌我跟著王大福去了後山墳地,他在文苑她娘的碑前蹲了半個鍾頭,出來時揣著個布包。
    等他回村,直接進了王來福家,門閂得死緊,我趴窗根兒聽了會兒——"他喉結動了動,"王大福說"那夥人查得太狠,再不說準得把咱倆都搭進去",王來福罵他"當年要不是你說埋在後院省心...""
    "夠了。"李寶打斷他,指節叩了叩桌麵。
    羊肉湯端上來時,他舀起一勺吹了吹,熱氣模糊了眉眼,"半月前我第一次見王大福,他蹲在村委會門口修椅子。"
    施麗婭捧著碗的手頓住。
    李寶的聲音像浸了雪水,清冽裏帶著冷:"我遞煙過去,他用左手接的。
    曲麗麗出事那晚,知青點的窗戶玻璃上有半枚左手的掌印——這是老周頭修窗時記的。"
    "所以你問他"村裏左撇子多不多"?"施麗婭突然想起那日在村委會,李寶看似閑聊的問題。
    李寶點頭:"他當時筷子掉地上,彎腰撿的時候撞翻了茶缸。
    水潑在牆上那張向陽村地圖上,正好洇濕了知青點的位置。"他舀起一塊羊肉,"正常人被問左撇子,最多愣一下,可他耳朵尖紅到脖子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錢大哥突然插了句:"那天你讓我去縣局調檔案,說曲麗麗的襯衫紐扣少了一顆?"
    "第二顆。"李寶放下碗,指節抵著太陽穴,"文苑的信裏寫,曲麗麗那天穿的確良襯衫是她送的,第二顆紐扣是珊瑚做的,和發繩一套。
    我在王來福家糧囤翻到襯衫時,紐扣眼兒裏還卡著半絲珊瑚渣——他藏得再深,也忘了剪線頭。"
    窗外的雪更大了,王來福坐過的竹椅還沾著他的體溫。
    施麗婭望著李寶凍得發紅的鼻尖,突然想起那日在知青點房梁裝攝像頭時,他的手指被釘子劃破,血珠滴在灰塵裏像朵小紅花。
    "那晚請王來福喝酒,我故意走錯方向。"李寶突然笑了,"把他往文苑住過的屋子帶,他走到門口就踉蹌,說"屋裏有涼氣"。
    可那天剛出太陽,窗台上還曬著他的棉鞋。"
    "他被嚇醒了。"施麗婭接口,"你送的臘肉和煙酒,是做給王大福看的。"
    "對。"李寶從兜裏摸出個小本子,翻到畫著地圖的那頁,"王大福以為我在拉攏王來福,怕他先開口,才會急著去煽風點火。
    剛才錢大哥說的布包,我猜是把殺豬刀——王來福懷裏鼓著的,就是這個。"
    錢大哥猛地抬頭:"你咋知道?"
    "他被帶走時,褲腰那兒有道硬棱。"李寶指了指自己腰間,"農村人揣刀,習慣別在左邊——和他藏襯衫時用左手塞糧囤一個道理。"
    施麗婭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她想起那日假裝記者去王來福家,他遞水時右手抖得厲害,左手卻穩穩托著茶盤——原來李寶早把這些看進了眼睛裏。
    "所以你剛才讓警車直接開去鎮裏?"她問。
    李寶把地圖折好塞回兜裏:"我要讓王大福以為王來福跑了。
    他要是急著毀證據..."他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雪地上的腳印已被新雪覆蓋,"鬼屋後邊的老槐樹下,該有動靜了。"
    錢大哥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這就去盯著!"
    "別急。"李寶按住他肩膀,"我和施姐去。
    你留在這兒,萬一王大福找過來..."他沒說完,目光落在施麗婭圍巾上——那截珊瑚紅的穗子,和老照片裏文苑的發繩一個顏色。
    出了湯攤,雪片大得像鵝毛。
    李寶把施麗婭的圍巾往上拽了拽,指尖觸到她冰涼的耳垂:"等會兒跟著我,別出聲。"
    鬼屋的木門在風裏"吱呀"作響,門軸的鏽跡被雪水衝開,露出底下新鮮的劃痕——有人剛撬過鎖。
    李寶摸出手電筒照向牆角,雪地上有半截煙蒂,還冒著餘溫。
    "是王大福的。"施麗婭輕聲說,"他抽的是大前門,濾嘴沾著黃牙印。"
    李寶沒說話,手電筒的光掃過屋後山牆。
    那裏的雪被踩得亂七八糟,有塊地方顏色發暗,像被血浸過。
    他蹲下身,用手套扒開積雪,露出半截褪色的紅布——和曲麗麗發梢的珊瑚繩,一個顏色。
    "走。"他扯起施麗婭的手往林子裏躲,"等他挖開。"
    風卷著雪灌進領口,施麗婭打了個寒顫。
    李寶把她往懷裏帶了帶,體溫透過毛衣滲過來。
    遠處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響,兩道人影扛著鐵鍬,正往鬼屋後山牆挪動。
    "王大福。"李寶貼著她耳朵低語,呼吸掃過她凍紅的耳尖,"他要挖的,不是別的。"
    施麗婭望著那兩道影子,突然明白李寶說的"湯要喝透"是什麽意思。
    有些秘密埋了三十年,總得等雪化了,才能看見底下——
    埋著的,究竟是屍骨,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