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幫凶藏屍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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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打在警車的藍白燈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李寶站在鬼宅門口,看著王來福被輔警半架著往警車上走,他後腳跟在雪地上拖出兩道深溝,像條被抽了脊骨的老狗。
"大福哥!"王來福突然梗著脖子喊,凍得發紫的嘴唇哆哆嗦嗦,"我對不住麗麗,可你也對不住!"
鬼宅破門"吱呀"一聲被風掀開,門內傳來瓷片碎裂的脆響。
李寶的後頸泛起涼意——方才王來福被銬住時,他分明看見鬼宅窗欞上結著的冰花裏,有個模糊的影子晃了晃,像極了老式手電筒的光斑形狀。
"李寶!"施麗婭的聲音從警車方向傳來,女警的羊皮手套攥著記錄本,"過來做個見證。"
李寶應了一聲,卻沒挪步。
他摸了摸內袋裏那支壞掉的錄音筆——方才王來福抓他手腕時,他本想悄悄按下錄音鍵,可指尖剛碰到按鈕,就聽見王來福喉間發出類似嗚咽的抽氣聲,像極了曲麗麗遺像玻璃裂痕裏滲出來的細響。
"王來福,"李寶快走兩步攔住正被推進車門的老人,"曲麗麗出事那天,王大福是什麽時候到衛生所的?"
王來福渾濁的眼珠突然轉得飛快,喉結在鬆弛的皮膚下滾動:"就...就那陣兒,我正...正蹲在地上發抖。"他枯瘦的手背青筋凸起,"他舉著手電筒,光柱裏全是槐花,白得刺眼。"
"小年夜你在村委會看見王大福,"李寶盯著他睫毛上的冰晶,"周嫂說那天他本該在縣城陪兒子過年,怎麽突然回來了?"
警車門"砰"地關上,王來福的臉貼在車窗玻璃上,哈出的白霧模糊了他的嘴型。
李寶後退兩步,看見車窗上漸漸顯出一行水痕,像極了有人用指尖寫的"藥"字。
"走了啊?"施麗婭走過來,呼出的白氣裹著薄荷糖的清苦,"這老頭交代得倒利索,就是藏屍細節還沒說全。"她晃了晃記錄本,"剛才他說屍體埋在村東頭土坑,可去年修灌溉渠挖穿了那片地,根本沒見屍骨。"
李寶的手指在大衣內袋輕輕叩了兩下。
他想起三天前在衛生所,王來福擦曲麗麗遺像時,相框背麵沾著半片幹槐花瓣——而向陽村隻有文苑那棵老槐樹會在四月飄白花,其他槐樹要等到五月才開。
"文苑。"李寶突然開口。
施麗婭挑眉:"村東頭那座荒宅?
早年間是私塾,後來鬧鬼沒人住。"
"王來福說血把紅棉襖染得像開敗的牡丹,"李寶望著鬼宅門內晃動的黑影,"曲麗麗出事那天穿的是紅棉襖,可周嫂說她上個月才買了件墨綠羽絨服——"他頓了頓,"開敗的牡丹,像不像文苑土炕上那床褪色的牡丹被麵?"
施麗婭的手電光"刷"地掃向鬼宅。
破門內的土炕上,確實鋪著一床暗紅被麵,花瓣邊緣褪成了灰白,像浸過血又被歲月衝淡的痕跡。
"走。"李寶摸出腰間的戰術刀,"進去看看。"
木門軸發出鏽蝕的**。
李寶的鞋跟剛踩上土坯地,就聽見"哢嚓"一聲——腳下的青磚裂了道縫,露出下麵,黑,乎乎,的土。
施麗婭的手電往下一照,磚縫裏卡著半截鏽鐵絲,末端還掛著塊碎布,暗紅底色上印著半朵牡丹。
"這是..."施麗婭蹲下身,指尖剛要碰那塊布,李寶突然抓住她手腕。
"別碰。"他的聲音發緊,"王來福說他埋屍用的是鐵鍁,可文苑的土炕是去年新砌的——"李寶彎腰撿起半截磚,往土炕側麵一敲,"空心的。"
施麗婭倒抽一口冷氣。
土炕磚縫裏滲出的土粒落在她手套上,帶著股陳腐的腥氣,像久未通風的地窖。
李寶摸出手機打光,照著土炕側麵一道極淺的劃痕——那是鐵鍁反複撬動留下的痕跡,從炕頭一直延伸到炕尾。
"王來福沒埋屍。"李寶的拇指蹭過劃痕,"他把屍體砌進了土炕裏。"
施麗婭的手電光劇烈晃動,照得土炕上的牡丹被麵忽明忽暗。
李寶望著被麵中央褪色的並蒂牡丹,突然想起王來福說過的話:"大福哥說"新炕要烘足七七四十九天,潮氣散了才不漏味"。"
"烘炕。"李寶喃喃重複,"曲麗麗的屍體會被高溫烘幹,變成..."
"人臘。"施麗婭的聲音發顫,"我師父辦過類似案子,用土炕持續加熱,屍體脫水後能保存好幾年,還不容易被察覺。"
鬼宅外突然傳來狗吠。
李寶轉身時,看見窗台上結著的冰花正在融化,水痕順著玻璃往下淌,在窗沿積成個小水窪——裏麵沉著半枚生鏽的鑰匙,和王大福褲腰上總掛著的那串鑰匙,樣式一模一樣。
"李寶!"施麗婭突然喊他,"看這裏!"
她的手電光打在土炕角落,那裏有塊磚顏色發深,像被水浸過。
李寶蹲下身,用戰術刀尖挑開磚縫裏的泥,露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刻字:"周嫂說初八送藥"。
"周嫂是村醫,負責給王來福娘送降壓藥。"李寶的手指摳住磚縫,"曲麗麗出事那天是四月初七,王大福初八突然從縣城回來...他是知道周嫂要來,才急著讓王來福藏屍。"
"所以王大福根本不是來幫忙,"施麗婭的呼吸噴在李寶後頸,"他是來盯著王來福,確保秘密不會被周嫂發現。"
鬼宅外的狗吠突然變成嗚咽。
李寶站起身,看見窗外雪地上多了一行腳印——從鬼宅後牆延伸過來,鞋印很深,像是穿著膠鞋的大腳。
他摸向腰間的防狼噴霧,餘光卻瞥見土炕被麵上,那朵褪色的牡丹中央,不知何時多了道新鮮的折痕,像有人用手指重重按過。
"李寶,"施麗婭扯了扯他衣角,"剛才王來福被帶走時,喊的是"大福哥",可王大福半年前就..."
"死了。"李寶替她說完,"但剛才鬼宅裏的動靜,還有這行腳印..."他盯著窗外越來越清晰的膠鞋印,"有人不想讓我們查到真相。"
雪粒子突然下得急了。
李寶望著王來福被帶走的方向,警車尾燈早已消失在雪幕裏,可他分明聽見風裏飄來半句模糊的話,像從很舊的磁帶裏漏出來的:"來福,新炕要烘足七七四十九天..."
他摸出手機給隊裏發消息,指尖在"請求支援"幾個字上懸了懸,最終按下"文苑土炕,速來"。
轉身時,瞥見施麗婭正盯著土炕角落的刻字發愣,她的睫毛上落了片雪花,在手機冷光裏泛著幽藍。
"李哥,"她突然抬頭,"王來福說"她鬆手了",可曲麗麗是被剪刀刺中胸口,鬆手的應該是..."
"拿剪刀的人。"李寶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裏,"王來福說他扭頭看見王大福舉著手電站在門口,那時候剪刀已經掉在曲麗麗胸口——"他的目光落在土炕被麵的折痕上,"如果王大福當時在門口,是誰把剪刀拔出來的?"
鬼宅木門"哐當"一聲合上。
李寶的後頸再次泛起涼意,這次他清楚地聽見,門後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帶著股陳年老槐的香氣,像有人對著凍硬的空氣說:"該醒了。"
施麗婭的手機突然震動。
她看了眼消息,臉色驟變:"隊裏說王大福的死亡證明有問題,縣城殯儀館根本沒接收過他的遺體。"
李寶摸了摸內袋裏的錄音筆,壞掉的按鈕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望著土炕被麵上那道新鮮的折痕,突然想起王來福被帶走前攥著的老照片——照片裏王大福站在文苑老槐樹下,手裏舉著的,正是一支老式手電筒,光柱裏飄滿了四月的槐花。
"去查王大福的通話記錄,"李寶轉身走向門口,"特別是四月初七到初八的。"他的靴底碾碎了一塊冰棱,"還有,讓人把文苑的土炕拆了。"
施麗婭應了一聲,剛要往外走,李寶突然叫住她:"等下。"他彎腰撿起窗台上那半枚鑰匙,"讓技術科比對王大福家的鎖。"
雪越下越大,鬼宅外的膠鞋印被雪蓋住了大半。
李寶站在門口,望著遠處向陽村的燈火,突然想起王來福說過的話:"我以為他是為我好。"
可有些秘密,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保護誰。
李寶摸出煙盒,卻發現裏麵隻剩半支皺巴巴的煙。
他點燃煙,看火星在雪夜裏明滅,像極了曲麗麗遺像玻璃上那道裂痕——從左上角斜斜劃到右下角,正好穿過她含笑的眼睛。
"李哥!"施麗婭在警車裏喊他,"筆錄要補簽名!"
李寶掐滅煙頭,轉身時瞥見鬼宅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和另一個影子重疊在一起——那個影子穿著膠鞋,褲腳沾著新鮮的泥,手裏舉著一支老式手電筒,光柱裏飄滿了四月的槐花。
他的手指在大衣內袋輕輕按了按,壞掉的錄音筆突然發出"哢嗒"一聲,像是有人按下了播放鍵。
李寶頓了頓,最終還是上了警車。
有些真相,需要用最鋒利的刀尖,慢慢剜開。
而他的刀尖,已經對準了最深處的那團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