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破四象機關,探秘狄公疑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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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黏在張遠山腰間的青布口袋上。
那抹褪了色的青在幽暗中泛著舊玉似的光澤,邊角的雲紋針腳細密,像極了《五行秘錄》裏記載的"青龍承露囊"——老教授臨終前攥著他手腕說過,四象機關需"取天地之精,借人事之靈",而青龍屬木,主生旺,最宜用活物滋養的物件。
"張先生。"李寶喉結動了動,後頸的鱗片紋路隨著心跳一下下發燙,"您這布袋......"
張遠山渾濁的眼睛突然清亮起來,像被擦去了蒙塵的銅鏡。
他撫過係繩的手微微發顫,卻穩當當地解開活扣,指腹在布麵上摩挲兩下,從內側抽出巴掌大的一塊青布:"這是我師娘用青龍寺前老槐樹的樹皮染的,曬了七七四十九天。"青布離身時,他輕咳兩聲,腰板卻挺得更直了,"拿去吧,該用的時候,別心疼。"
布角還帶著張遠山體溫的餘溫,李寶攥著它走向東側的"青龍之精"巨石。
石麵刻著的龍紋張牙舞爪,龍眼處有個凹陷的槽。
他將青布按進去的瞬間,石紋裏滲出細密的水珠,像龍在垂淚。
"李寶!"施麗婭的聲音從北邊傳來。
她不知何時解下了脖頸間的黑紗——那是她奶奶臨終前塞給她的,說是能擋陰邪。
此刻她正用牙咬著發尾,指尖快速地拆解紗結:"玄武屬水,我這紗是用烏江底的沉木織的,沾過十年雨水!"黑紗落在李寶掌心時帶著她手腕的涼,他抬頭正撞進她泛紅的眼尾,"快放玄武石那裏!"
最後是朱雀。
李寶摸出懷裏的虎符,青銅表麵還殘留著方才貼青苔時的濕潤。
朱雀屬火,需得用活人的血引。
他咬了咬牙,從靴筒裏抽出短刀,刀尖在食指上輕輕一劃——血珠冒出來的瞬間,南邊"朱雀之靈"的古篆突然發出蜂鳴。
他快步跑過去,將血珠按在"火"字中心,溫熱的血順著刻痕蜿蜒,像條紅蛇鑽進石縫。
變故來得毫無征兆。
先是頭頂炸響一聲驚雷,閃電劈開雲層,將整個山坳照得雪白。
青龍石的青布騰起淡青色的煙,玄武石的黑紗泛起幽藍的光,朱雀石的血痕則像被點燃的紅綢,三種顏色的光糾纏著竄向天空,在雨雲裏撞出個漩渦。
"要下雨了!"錢一多的手電筒啪嗒掉在地上,光圈在石階上亂晃。
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已經砸下來,砸得人頭皮生疼。
李寶剛要拉施麗婭躲到石簷下,她突然踉蹌一步——原來方才解黑紗時,她的腳卡在了石階裂縫裏。
"別動!"李寶脫了外套罩在她頭上,自己卻暴露在雨裏。
雨水順著他的額角流進領口,後頸的鱗片被泡得發脹,疼得他皺眉。
施麗婭攥著他的衣角,指尖冰涼:"我......我好像聽見地底下有動靜。"
地動山搖就是在這時來的。
先是腳下的石階震顫,像有巨人在下麵撞門。
錢一多撲過去抱住青龍石,張遠山則扶住了朱雀石的底座,他的青布口袋在腰間晃蕩,撞出細碎的響聲。
李寶死死攥住施麗婭的手腕,能清楚感覺到她脈搏跳得像擂鼓。
"停了?"錢一多的聲音帶著哭腔。
雨不知何時停了,雲層裂開條縫,月光漏下來,照見山坳裏的泥石流正順著地勢緩緩流動——原本堆在盜洞前的細砂全被衝散了,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洞壁上的水痕卻詭異地停在半腰,像是被什麽力量截斷了。
李寶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後頸的鱗片突然平複下來。
他望著三塊巨石:青龍石的青布隻剩個布角,玄武石的黑紗融成了水痕,朱雀石的血印泛著暗紫——四象歸位了。
"可以下去了。"他轉身對眾人笑了笑,可目光掃過盜洞時,又微微一頓。
錢一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咽了口唾沫:"我......我去看看盜洞情況?"
李寶點頭時,錢一多已經貓著腰走了過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前的瞬間,李寶聽見洞底傳來細碎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敲石頭。
錢一多的腳尖剛蹭到盜洞口的碎石,後頸就竄起一股涼意。
他彎腰撿起滾落在地的手電筒,光束抖得像風中燭火,往洞底一照——原該積著雨水的盜壁上,水痕竟停在半人高的位置,下麵的土壁幹爽得像被火烤過。
更詭的是,方才被泥石流衝散的細砂,此刻正整整齊齊堆在洞底角落,仿佛有雙無形的手重新碼好了。
"寶哥!"他聲音發顫,手指摳住洞口的石棱,"這洞...這洞底下沒水!"
李寶三步並作兩步跨過去,雨珠順著帽簷滴在他手背。
他蹲下身,借著手電筒的光,看見洞壁上的水痕確實呈截斷狀,邊緣還凝著細小的水珠,像被某種力量瞬間抽幹了濕氣。"試試火把。"他摸出防風打火機,點燃後緩緩垂進洞口——火苗穩穩燃燒,沒有熄滅或搖晃。
"能進。"李寶將打火機收進褲袋,指節捏得發白。
他不是沒見過邪門的盜洞,但這洞像被人刻意"整理"過的模樣,讓他後頸的鱗片又開始發燙。
施麗婭不知何時湊過來,黑紗重新係在頸間,指尖輕輕碰了碰他手背:"我跟錢一多先下,你和張老師殿後。"
錢一多咽了口唾沫,把背包甩到胸前,雙手撐著洞壁往下挪。
他的運動鞋剛觸到洞底,就聽見"哢嗒"一聲——像是踩碎了什麽硬物。
光束往下一照,地上竟鋪著層細碎的陶片,紋路是典型的唐代寶相花。"有東西!"他蹲下身,撿起塊巴掌大的陶片,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痕跡,"這...這像墓誌銘的碎片!"
李寶順著繩索滑下來時,鞋尖正好踢到塊陶片。
他彎腰拾起,借著錢一多的手電筒,看見陶片邊緣刻著"...神功元年...洛州牧..."幾個字——那是狄仁傑任洛州刺史的年份。
他心頭一跳,抬頭正撞進施麗婭的視線。
她已經蹲在洞底,指尖撫過另一塊陶片,發尾垂落時掃過他手背:"狄公。"
墓室的門就在陶片堆後。
門是整塊青石雕成的,門縫裏滲出的涼氣裹著沉香味,刺得人鼻尖發酸。
張遠山用羅盤在門前轉了三圈,銅針突然劇烈震顫,撞得羅盤邊緣"叮叮"響:"門後有活氣。"他說這話時,皺紋裏的雨水還在往下滴,"但不是人喘氣的活氣。"
李寶伸手推門。門軸轉動的聲音像古寺晨鍾,震得人耳膜發疼。
墓室比想象中開闊。
中央立著具黑檀木棺槨,四角各有根盤龍石柱,柱身上的雲紋被千年濕氣浸得發烏。
正前方的石龕裏供著尊半人高的陶俑,頭戴獬豸冠,腰間佩著金魚袋——那是唐代三品以上官員的服飾。
"是狄公。"施麗婭的聲音發緊,她踉蹌兩步,指尖幾乎要貼上陶俑的冠冕,"我在《唐會要》裏見過記載,狄公薨逝後,武後追贈文昌右相,配享的陶俑必用獬豸冠。"她轉身指向棺槨,"看棺槨的方位——不是常規的頭北腳南,而是斜著朝東南方。"
張遠山掏出隨身攜帶的骨尺,沿著棺槨邊緣丈量:"東南方是巽位,主風,屬木。"他撫過棺蓋上的刻紋,"這紋路是五行生克圖,青龍居左,白虎居右,朱雀在前,玄武在後...這哪是墓,分明是個活的陣眼。"
錢一多舉著手電筒繞著棺槨轉圈,光束掃過石柱時突然頓住:"柱子上有字!"他湊近細看,""袁天罡製,李淳風驗"...這八個字刻得極深,像是用刀尖鑿進去的。"
"袁天罡?"李寶後退兩步,後背貼上冰涼的石壁。
他記得《五行秘錄》裏提過,袁李二人曾為大唐堪輿無數奇局,但狄公卒於久視元年,袁天罡卻早於貞觀年間就已離世——時間上差了近七十年,如何能為他製墓?
施麗婭顯然也想到了這點。
她從背包裏取出筆記本,快速翻到夾著拓片的那頁:"史書記載狄公有三處疑塚:洛陽北邙山、長安鳳棲原、彭澤五柳村。
但這三處我都去過,北邙的是衣冠塚,鳳棲原的被盜過,五柳村的隻剩個土堆。"她合上筆記本,指節抵著下巴,"或許袁公早就算到狄公會成為關鍵,所以提前設了這個局?"
李寶盯著斜放的棺槨,月光從盜洞漏下來,在棺蓋上投出個菱形光斑。
他後頸的鱗片突然平複,像被某種力量安撫了。"袁公與狄相是否有過交集?"他問施麗婭,聲音輕得像歎氣。
施麗婭剛要開口,張遠山突然咳嗽起來。
他扶著石柱直起腰,腰間的青布口袋在幽暗中泛著微光:"先別急著解疑。"他指了指棺槨下方,"你們看,棺腳墊著七塊龜背石——龜屬玄武,主壽,但七數屬火...這方位、這數目,怕不是簡單的墓葬。"
李寶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七塊龜背石的排列方式,竟與《五行秘錄》裏記載的"引魂陣"不謀而合。
他摸出短刀,刀尖輕輕敲了敲最近的龜背石——石麵發出空洞的回響,像是下麵藏著暗格。
施麗婭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側,黑紗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頸間淡青的血管:"或許袁公選狄公做墓主,是因為...他的命格能鎮住這五行之氣?"她的聲音裹著寒氣,"畢竟狄公一生斷案如神,最是剛正不阿。"
李寶沒有回答。
他望著斜放的棺槨,突然想起老教授臨終前說的話:"五行局的關鍵,不在機關,在人。"此刻墓室裏的沉香味更濃了,混著陶俑身上的土腥氣,像極了老教授書房裏的味道。
錢一多的手電筒突然閃了兩下,光束掃過石龕時,陶俑的眼睛似乎動了動。
"寶哥,"錢一多的聲音帶著哭腔,"這陶俑...是不是在看我們?"
李寶抬頭的瞬間,陶俑的眼白在光束裏泛出冷光。
他攥緊短刀,後頸的鱗片再次發燙——這墓室裏的秘密,才剛剛露出冰山一角。
施麗婭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溫度比石壁還涼:"或許...袁公為狄公選址造陵的原因,就藏在這斜放的棺槨裏。"她望著棺蓋上的五行紋,目光像要穿透千年時光,"等天亮了,我們得好好量量這方位。"
李寶望著她泛紅的眼尾,突然覺得這墓室裏的沉香味,似乎帶著某種熟悉的溫度——像極了老教授臨終前,握他手腕時掌心的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