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狄公墓現青銅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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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俑眼白的冷光在手電筒光束裏晃了兩晃,錢一多的指尖幾乎要把電池蓋摳穿。
    李寶後頸的鱗片貼著皮膚發燙,像被誰拿燒紅的炭塊輕輕烙了一下——自打進這墓室,他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比陶俑的更沉,更老,帶著點看晚輩胡鬧的無奈。
    "要不先給狄公磕個頭?"他突然開口。
    聲音撞在石壁上,驚得錢一多的手電筒"啪嗒"掉在地上。
    光束在青磚上滾了兩圈,最終停在棺槨前的石供桌腳邊。
    施麗婭的黑紗被風掀起半角,露出眉心一點淡紅朱砂:"你說祭拜?"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銀鎖,那是老教授臨終前塞給她的,"我爺爺說過,狄公斷案時最恨虛禮,可若真心敬他......"她頓了頓,抬手理了理被汗水黏在額角的碎發,"該的。"
    張遠山把青布口袋往腰間緊了緊,布麵上繡的太極圖在幽暗中泛著靛藍:"我帶著香。"他從口袋裏摸出三柱線香,火折子擦燃的瞬間,火星子"劈啪"炸響,照見他眼角細密的皺紋,"當年在陝西考古隊,每次開唐墓都要給墓主上柱香——不是怕,是敬。"
    錢一多蹲下身撿手電筒,指節蹭到石供桌的刻紋時突然縮了回來:"寶哥,這供桌...在震?"
    李寶的鞋底壓上供桌邊緣的雲紋。
    供桌確實在動,像被誰從底下慢慢托著往上頂,青磚地麵發出細碎的"哢啦"聲。
    施麗婭攥住他的手腕,涼得驚人:"機關?"
    "可能和龜背石的引魂陣有關。"李寶盯著供桌上升的軌跡,後頸的鱗片突然平複下去,連帶著心跳都慢了半拍,"袁天罡布的局,總愛拿活人當鑰匙。"
    三柱香插在供桌上時,石麵剛好升到與棺槨齊平。
    最中央的香爐底下"轟"地一聲,兩塊青磚突然下陷,露出半截青銅劍柄——劍身裹著深綠銅鏽,卻在香霧裏泛著冷冽的光,像把淬過千年霜的冰。
    劍柄旁還躺著塊巴掌大的銅牌,表麵刻著些歪扭的篆字,被香灰落了薄薄一層。
    "《五行秘錄》裏的"鎮陵劍"?"張遠山的聲音發緊,青布口袋裏的羅盤突然"叮"地轉了個圈,"我師父說過,唐陵有鎮陵器,專克邪祟...可狄公是文臣,怎麽會用劍?"
    施麗婭俯下身,發梢掃過銅牌,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沉水香:"看這字。"她指尖點著銅牌右下角,"袁天罡題的款。"
    李寶摸出短刀挑開銅牌上的香灰,篆字慢慢顯出來:""乾陵氣亂,取狄公骨血鎮之。
    劍出之日,五行歸一。
    "後麵還有句..."持劍者,當承其業"。"他的拇指蹭過"承其業"三個字,銅鏽沾了滿指,"業?
    什麽業?"
    錢一多湊過來,手電筒的光打在劍身上:"寶哥你看!
    劍脊有條縫——是不是能裝東西?"他伸手要碰,被施麗婭一把拍開。
    "別亂摸。"她的指甲掐進掌心,"這劍在地下埋了千年,表麵的鏽都是毒。"說著從背包裏翻出白手套,指尖懸在劍柄上方停頓兩秒,突然轉向李寶,"你拿。"
    "我?"
    "剛才龜背石響的時候,你後頸的鱗片平複了。"施麗婭扯下手套塞給他,黑紗下的眼睛亮得驚人,"引魂陣要引的是活人的魂,袁天罡設局,總得留個能接局的人。"
    李寶的手掌覆上劍柄的瞬間,整座墓室的沉香味突然濃得嗆人。
    他想起老教授臨終前,枯瘦的手攥著他手腕說"五行局的關鍵在人",想起剛才陶俑眼白裏的冷光,想起後頸鱗片平複時那種被安撫的溫暖——原來都指向這把劍。
    劍柄入手的重量比想象中輕,像根空心的銅管。
    李寶輕輕一拔,劍身"嗡"地發出清鳴,震得錢一多打了個激靈:"寶哥你聽!
    這聲音...像不像有人在哭?"
    "那是劍鳴。"張遠山的羅盤轉得更快了,"唐劍鑄時會封入活人氣,怨氣重的劍,出鞘就哭。"他湊近劍身看了看,突然皺眉,"奇怪,這劍怎麽沒銘文?
    唐劍講究"百煉銘",再普通的劍也該刻個匠人名號......"
    "啪!"
    銅牌突然裂開一道縫,青灰色的粉末簌簌往下掉。
    李寶伸手去接,隻接住半塊"承"字,剩下的全化成了齏粉,在香霧裏飄得像場細雪。
    "氧化了。"施麗婭摸出密封袋要裝粉末,手卻頓在半空,"這銅牌在密閉環境裏存了千年,剛才開了盜洞,空氣進來......"她話音未落,墓室突然晃了晃,供桌"哢"地砸回地麵,震得陶俑的腦袋"骨碌"滾下來,在李寶腳邊停住——那陶俑的眼睛,竟是兩顆鴿血紅的琉璃珠。
    "快跑!"李寶攥緊劍,劍身突然發燙,燙得他掌心發紅,"墓室要塌!"
    錢一多的手電筒掉在陶俑腦袋上,紅光映得他臉像浸在血裏:"盜洞!
    盜洞在上麵!"他當先往盜洞爬,卻被張遠山一把拽住後領:"別急!
    盜洞是垂直的,一個一個上!"
    施麗婭把背包甩給張遠山,反手抓住李寶的手腕:"我先上,拉你。"她的掌心全是汗,卻比剛才暖了些,"劍給我?"
    "不用。"李寶把劍插進腰帶,劍身貼著小腹,燙得他直咬牙,"你先。"
    頭頂的盜洞漏下細密的土渣,砸在施麗婭的黑紗上。
    她爬了兩步突然回頭:"寶哥,你後頸......"
    "先出去!"李寶推著她的腳,後頸的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像條蟄伏千年的蛇終於醒了。
    等五個人全爬出盜洞時,天已經蒙蒙亮。
    李寶剛站直,就聽見身後"轟"地一聲——盜洞上方的山體裂開道縫,混著碎石的泥漿"嘩嘩"往下灌,眨眼就把盜洞填了個嚴實。
    錢一多癱坐在地上,褲腿全是泥:"我的天...剛才要慢半秒......"
    施麗婭蹲下來檢查李寶的手掌,劍燙出的紅印子還在:"這劍有問題。"她抬頭看向他後頸,卻被他下意識地避開,"還有,剛才在墓室裏,我看見劍脊的縫裏...好像刻了什麽。"
    李寶把劍拔出來,晨光裏,劍脊的細縫裏果然有行極小的字,被銅鏽蓋得幾乎看不清。
    他正要湊近,施麗婭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等等。"她的指尖輕輕撫過劍脊,"這不是銘文。"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是...劃痕。"
    山風卷著泥腥味吹過來,把施麗婭的話撕成碎片。
    李寶望著被泥石流淹沒的盜洞,後頸的鱗片還在發燙,懷裏的劍卻突然涼了,涼得像塊浸在冰水裏的鐵。
    他知道,他們離乾陵的秘密,又近了一步——近得讓他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