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色欲熏心引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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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八年七月的晚風裹著工地的揚塵,趙亮明靠在腳手架下的磚堆上,褲兜裏的金戒指硌得大腿生疼。
    他望著吳偉從監理辦公室出來的背影,喉結動了動——那孫子手裏端著的,正是張麗麗的青瓷保溫杯。
    "老吳!"趙亮明踉蹌著撞開堆沙的竹筐,散裝白酒順著領口往下淌,"等等兄弟!"
    吳偉腳步頓住,轉身時眉峰挑了挑。
    他看見趙亮明臉紅得像剛出窯的磚,左手還攥著半瓶西鳳,酒液順著指縫往下滴,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褐色的痕。
    "亮明?"吳偉上前兩步,伸手要扶,卻被趙亮明一把摟住肩膀。
    酒氣混著汗臭撲麵而來,"兄弟...剛接了個大活。"趙亮明的舌頭打著卷,指甲悄悄掐進掌心,"鍾樓西邊的商場要翻修,王老板說...說隻認我趙亮明的手藝。"
    吳偉的瞳孔縮了縮。
    他能聞到趙亮明身上的酒氣裏混著股生麵味——這孫子向來滴酒不沾,今天倒奇了。
    可當他瞥見趙亮明泛紅的眼尾,又覺得或許是真的:上個月張麗麗摔了那一跤,住院費像個無底洞,趙亮明急紅了眼到處找活計也不是沒可能。
    "走!"趙亮明扯著吳偉的衣袖往路口拽,"前邊國營酒店,我請你喝透瓶!"他踉蹌著撞在電線杆上,懷裏的酒瓶"當啷"落地,滾出兩米遠。
    吳偉彎腰去撿,指尖碰到瓶身時忽然頓住——這酒瓶輕得反常,分明沒裝多少酒。
    "別撿了!"趙亮明拍著他後背,力道大得發疼,"哥今天高興!
    麗麗說等我攢夠錢...就穿紅裙子跟我去登記。"他的聲音突然哽住,"可她不知道,我連戒指都買了..."
    吳偉直起腰。
    路燈在他鏡片上投下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暗色。
    他想起今早給張麗麗送羊肉泡饃時,她靠在病床上喝蜂蜜水的樣子,發梢沾著藥水味,卻還是甜的。
    又想起趙亮明昨天在工地拍著他肩膀說"老吳最可靠",心裏的火"騰"地燒起來——憑什麽他趙亮明能娶張麗麗?
    憑什麽好活計都落他頭上?
    "行,喝就喝。"吳偉扯了扯被趙亮明攥皺的衣領,"我請,你那點工資還得攢著娶媳婦呢。"
    國營酒店的雅間裏,趙亮明的酒杯碰得叮當響。
    他盯著吳偉不斷往自己碗裏夾的醬牛肉,喉結動了動——這孫子平時最摳,今天倒大方得反常。
    "王老板那活..."趙亮明突然打了個酒嗝,"合同在我家抽屜裏,明早...明早帶你去看?"他歪著腦袋,眼尾的淚痣隨著晃動,"可麗麗說...說生人不能進家門。"
    吳偉的筷子停在半空。
    他看見趙亮明褲兜露出半截紅綢,那是包戒指的——張麗麗最愛的石榴紅。
    喉間突然泛起酸意,他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酒液燒得喉嚨發疼。
    "我又不是生人。"吳偉聽見自己說,"你倆的事,我比誰都上心。"他望著趙亮明越來越迷糊的眼神,心跳得厲害,"現在去拿合同?
    我幫你收著,省得麗麗看見又念叨。"
    趙亮明的頭重重砸在桌上。
    吳偉湊過去時,聞到他後頸飄來的酒氣裏,混著股極淡的風油精味。
    他愣了愣,隨即被趙亮明含糊的話拽回神:"鑰匙...在...在鞋墊底下。"
    吳偉扶著趙亮明出酒店時,夜已經深了。
    工地的探照燈還亮著,照得兩人影子拉得老長。
    趙亮明的重量全壓在他身上,嘴裏還念叨著"麗麗最討厭酒味",卻在路過垃圾桶時,悄悄把什麽東西丟了進去——吳偉瞥見一道銀光,是那半瓶沒喝完的白酒。
    "到了。"趙亮明在單元樓下踉蹌著站穩,從鞋裏摸出鑰匙,"三樓東戶,門沒鎖。"他突然抓住吳偉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幫我跟麗麗說...說我明天就去買蜂蜜,她愛喝甜的。"
    吳偉甩開他的手,鑰匙串在路燈下泛著冷光。
    他望著三樓窗戶透出的暖黃燈光,喉嚨發緊——張麗麗總說要等他來了再睡,此刻說不定正倚在床頭翻雜誌,腿上蓋著那條繡並蒂蓮的薄被。
    趙亮明看著吳偉上樓的背影,直到那道影子消失在三樓轉角。
    他彎腰從垃圾桶裏撿起白酒瓶,瓶底還剩小半口,混著風油精的苦。
    轉身時,褲兜裏的金戒指硌得生疼,那是今早他在鍾樓金店磨了半天才買下的,店員說這款式叫"鎖心"。
    他整理了下被吳偉扯皺的衣領,抬頭望向三樓的窗戶。
    月光漫過他的臉,照出嘴角那抹冷笑——從吳偉開始往張麗麗保溫杯裏加蜂蜜那天起,他就知道這局該怎麽布了。
    樓梯間傳來腳步聲。
    趙亮明低頭看表,十點十七分——比他算的早了三分鍾。
    他摸出兜裏的BP機,按下預設好的號碼。
    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
    三樓東戶的門虛掩著,暖黃的光漏出來,在地上鋪出一片溫柔的河。
    吳偉的手搭在門把上,掌心沁出薄汗。
    他聽見屋裏傳來翻動書頁的聲音,還有若有若無的香——是張麗麗常用的桂花頭油。
    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吱呀”一聲開了。
    暖黃的光暈裹著桂花頭油的甜香湧出來,吳偉喉結劇烈滾動。
    他看見張麗麗斜倚在雙人床頭,膝頭蓋著那條繡並蒂蓮的薄被——被角滑下去一截,露出裹著白棉襪的小腿,腳踝處有塊淡粉色的疤,是上個月她摔下樓梯時磕的。
    此刻那截小腿在暖光裏泛著珍珠似的潤色,比他今早送羊肉泡饃時瞥見的還要白。
    “偉哥?”張麗麗放下手中的《家庭》雜誌,秀眉微蹙,“亮明呢?”她聲音裏帶著剛醒的沙啞,發梢還翹著幾縷,像朵沒完全綻開的梔子花。
    吳偉的手指在門把上摳出月牙印。
    他聞到更濃的桂花香,是從張麗麗鬢角的發間散出來的,混著點蜂蜜水的甜——她床頭的玻璃缸裏還泡著半塊檸檬,水麵浮著幾點金桂花。
    “亮明……喝多了。”他關上門,門鎖“哢嗒”一聲,在寂靜裏格外響,“說合同在抽屜,讓我來拿。”
    張麗麗掀開薄被下床。
    吳偉的視線跟著她的動作往下——淡藍色睡裙的裙擺掃過膝蓋,露出一截更白的腿。
    她彎腰開抽屜時,後頸的碎發蹭著衣領,露出淡青色的血管,像條細蛇在皮膚下遊走。
    “在這兒。”她直起腰,手裏捏著個牛皮紙信封,“你拿好,亮明總說這是……哎!”
    吳偉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信封“啪嗒”掉在地上,張麗麗的指甲掐進他手背,卻像撓癢癢似的。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酒氣混著欲望在腦子裏橫衝直撞——憑什麽趙亮明能碰這雙手?
    憑什麽他能摟著這截細腰說要結婚?
    今早她喝蜂蜜水時衝他笑的模樣,原來都是裝的?
    “偉哥你發什麽瘋!”張麗麗另一隻手去推他胸口,睡裙的領口被扯歪,露出鎖骨處的紅痣。
    吳偉的喉間泛起腥甜,他想起工地食堂裏趙亮明炫耀的金戒指,想起王老板拍著他肩膀說“老吳可靠”時,趙亮明眼裏一閃而過的不屑。
    此刻這些畫麵全成了火,燒得他理智崩解。
    他猛地將張麗麗抵在衣櫃上。
    樟木香混著她身上的甜香鑽進鼻腔,他聽見她的頭撞在衣櫃上的悶響,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看見她眼裏的驚恐像碎玻璃——這讓他更興奮了。
    “你以為趙亮明真對你好?”他咬著牙,手指去扯她的睡裙,“他就是個……唔!”
    尖銳的尖叫刺穿耳膜。
    張麗麗的膝蓋狠狠頂在他小腹,趁他踉蹌時抓起床頭櫃上的玻璃缸砸過來。
    檸檬汁混著桂花潑了他一臉,玻璃渣紮進他額頭,血腥味在嘴裏炸開。
    他撲過去要捂她的嘴,卻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麗麗!”
    門被踹開的瞬間,吳偉看見五個壯實的身影衝進來。
    為首的是工地搬磚的老周,手裏攥著橡膠棍;後麵跟著開升降機的大劉,舉著防狼噴霧;還有兩個他叫不上名的臨時工,抄著掃帚把。
    張麗麗趁機從他懷裏掙開,縮到牆角發抖,睡裙肩帶滑下來,露出大片雪白的肩。
    “***敢動我妹子!”老周的橡膠棍重重砸在吳偉後頸。
    劇痛像電流竄遍全身,他想喊“誤會”,可第二下已經砸在腰眼上。
    大劉的噴霧噴進他眼睛,他踉蹌著撞翻床頭櫃,蜂蜜水灑了一地,甜膩的黏膩感裹住腳踝。
    最後一下砸在太陽穴時,他看見張麗麗抓起電話,指甲蓋泛著珍珠白——和趙亮明那枚“鎖心”戒指的顏色一模一樣。
    意識消失前,他聽見張麗麗帶著哭腔的聲音:“110嗎?這裏是……對,猥褻!”
    吳偉是被冷水潑醒的。
    審訊室的白熾燈刺得他睜不開眼,後頸的腫塊隔著襯衫硌得生疼。
    他低頭看見手腕上的鐵銬,冰涼的觸感順著血管往骨頭裏鑽。
    “吳偉,1998年《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條你知道嗎?”穿警服的人把案卷摔在桌上,照片滑出來——是他掐著張麗麗手腕的監控截圖,是樓道裏他踉蹌上樓的身影,是張麗麗紅腫的手腕和肩頭的抓痕。
    “我……我沒……”
    “沒什麽?”警察抽出鋼筆,“張麗麗說你強行摟抱,撕扯衣物;樓道監控顯示你進門前整理過衣領,明顯有預謀;還有趙亮明的證詞,說你最近總往他女友病房跑。”他敲了敲桌上的尋呼機,“這是在你身上搜的,上麵有趙亮明今晚十點十七分發的‘速來’。”
    吳偉的喉嚨突然發緊。
    他想起趙亮明在單元樓下丟進垃圾桶的白酒瓶,想起那股若有若無的風油精味——原來從他第一次給張麗麗送蜂蜜水時,這局就布好了。
    “猥褻婦女,情節惡劣,三年起步。”警察合上案卷,“你最好老實交代,爭取從輕。”
    鐵窗外傳來蟬鳴。
    吳偉望著牆上的掛鍾,分針正指向三。
    他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工地倉庫,趙亮明的妹妹趙婉兒蹲在水泥袋上給他遞水,馬尾辮掃過他手背時的觸感。
    那時他隻當是小姑娘不懂事,現在想來……
    “吳偉?”警察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他抬頭,正看見玻璃窗外閃過一道身影——白裙子,馬尾辮,像極了趙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