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吳偉的歹毒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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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偉是在次日清晨被釋放的。
派出所的鐵門“吱呀”一聲打開時,他後頸的腫塊還在一跳一跳地疼,手腕上的鐵銬勒出的紅印子像兩條蚯蚓。
張麗麗的撤訴申請就捏在警察手裏,說什麽“信佛的人不記隔夜仇”,可吳偉盯著那頁紙邊角卷起的毛邊,隻覺得喉嚨發苦——他早該想到的,趙亮明布了三個月的局,哪會真讓他把牢底坐穿?
不過是要挫挫他的銳氣,再往他心裏紮根刺。
“吳總?”
這聲輕喚像根細針,精準紮進他混沌的思緒裏。
吳偉抬頭,晨光正順著派出所圍牆的爬山虎縫隙漏下來,在青石板上碎成金斑。
穿白裙子的姑娘站在台階下,馬尾辮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耳後那顆朱砂痣——是趙婉兒。
她手裏提著保溫桶,藕荷色針織開衫搭在臂彎,整個人像朵剛沾了晨露的梔子花。
“我來給張阿姨送雞湯。”趙婉兒見他盯著自己,耳尖微微發紅,指尖無意識絞著保溫桶的提繩,“昨天...張阿姨在電話裏哭,說您是誤會。”
誤會。
吳偉喉嚨裏泛起鐵鏽味。
三個月前在工地倉庫,這姑娘蹲在水泥袋上給他遞水時,馬尾辮掃過他手背的觸感突然清晰起來。
那時他隻當是小丫頭不懂事,現在想來,趙亮明怕是早把這顆棋子埋好了——就像當年,他也是這樣被趙亮明從張麗麗身邊擠走的。
“吳總?”趙婉兒又喚了一聲,聲音裏帶了點關切,“您臉色好差,是哪裏不舒服嗎?”
吳偉突然笑了。
他摸出西裝內袋的手帕,慢條斯理擦了擦指節——那是張麗麗二十年前送他的,藍底白花,邊角還繡著“永”字。
“是有點累。”他放軟聲調,眼角的皺紋都堆成了笑紋,“婉兒姑娘要是不嫌棄,不如去我半山的山莊坐坐?那裏有百年的老桂樹,泡的雲霧茶最是養人。”
趙婉兒的睫毛顫了顫。
她低頭翻出手機,按了張麗麗的號碼。
電話接通時,吳偉看見她指尖在晨光裏泛著珍珠白——和張麗麗昨晚報警時的指甲蓋顏色一模一樣。
“張阿姨說吳總是好人,當年還幫她修過老家的漏雨屋頂。”趙婉兒掛了電話,抬頭時眼睛彎成月牙,“那我們就叨擾吳總了!正好我朋友錢一多一直吵著要吃您山莊的泉水燉雞。”
吳偉感覺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他看著趙婉兒轉身去停車場喊人,白裙子在風裏蕩出好看的弧度,忽然想起二十三歲那年,張麗麗也是這樣穿著白裙子,站在老家的桂花樹下對他笑。
後來趙亮明開著新買的摩托車衝進院子,濺了她一裙子泥點,說要帶她去城裏看醫生——再後來,張麗麗就成了趙亮明的“妹子”。
“婉兒,這是李寶,我男朋友。”趙婉兒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穿格子襯衫的年輕人紅著耳朵伸出手,掌心還沾著粉筆灰——應該是哪個學校的老師。
吳偉握上去時,能感覺到他指尖在輕微發抖,可眼底的光卻亮得灼人。
“早...早就聽婉兒提過吳總。”李寶說完就低頭搓衣角,倒把趙婉兒逗得笑出了聲。
“這是施麗婭,我助理。”紮高馬尾的姑娘衝吳偉點頭,眼神像掃描槍似的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他後頸的腫塊上,“吳總需要冰敷嗎?我包裏有冰袋。”
吳偉剛要搖頭,趙婉兒又拽過個穿青布衫的男人:“這位是張遠山,茅山派的弟子,我奶奶生前的好友。”
青布衫男人抬眼時,吳偉覺得後頸的腫塊突然不疼了。
那雙眼像兩口深潭,潭底浮著點星火,是他在泰國請的龍婆都沒有的氣場。
“久仰。”張遠山的聲音像敲在老竹上,清清脆脆的,“吳總山莊的風水局,我在山下就瞧出三分了。”
吳偉的呼吸頓了頓。
他想起上個月山莊的護院老周說,後山石洞半夜總傳來女人的哭聲;想起客房的銅鏡無緣無故裂成蛛網;想起昨天在派出所,他聽見張麗麗報警時,電話裏隱約有類似嬰兒啼哭的雜音——原來不是他疑神疑鬼。
“張先生要是不嫌棄,不如在山莊多住幾日?”吳偉笑得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他刻意放輕聲音,像怕驚飛了什麽,“我那山莊雖偏,倒有間淨室,最適合修心。”
“正有此意。”張遠山點頭,青布衫袖口滑下,露出腕間一圈暗紅色手繩,“山中有陰脈橫亙,早該理一理了。”
趙婉兒沒注意到兩人眼裏的暗湧,她正踮腳看李寶手機裏的山莊照片,發梢掃過李寶耳尖:“聽說山莊有片野櫻林,春天一定很好看!”
“春天?”吳偉看著她發亮的眼睛,喉結動了動。
他摸出車鑰匙,按下解鎖鍵,林肯車的雙閃在晨光裏明明滅滅,“現在去也不晚,我讓人把櫻樹下的石桌擦幹淨,再備兩壇二十年的桂花釀。”
施麗婭已經拉開後車門,錢一多抱著保溫桶鑽進去時嘟囔:“雞湯要涼了,吳總山莊有微波爐吧?”
“有,什麽都有。”吳偉替趙婉兒扶著車門,看她彎腰坐進車裏,馬尾辮掃過他手背——和三個月前在工地倉庫的觸感分毫不差。
他關上車門,轉身時看見張遠山站在台階上,正仰頭看天。
“要變天了。”張遠山說。
吳偉抬頭。
剛才還晴著的天,不知何時聚了片烏雲,像團被揉皺的灰布,正緩緩朝半山方向飄去。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
吳偉摸出來,屏幕上是蘇鵬的名字——那是他碼頭的總管。
他按下接聽鍵,蘇鵬的聲音帶著海風的鹹濕飄出來:“吳總,貨輪提前到港了。酒店那邊...這個月的流水比上月少了三成。”
吳偉望著林肯車尾燈消失在巷口,又看了眼烏雲下若隱若現的半山輪廓。
他扯了扯領帶,喉間浮起股甜膩的黏膩感——像極了昨晚被打翻的蜂蜜水,裹著腳踝,又燙又癢。
“知道了。”他對著電話說,“先去山莊。”
風卷著烏雲掠過頭頂,遠處傳來悶雷。
吳偉鑽進自己的邁巴赫,後視鏡裏,派出所的鐵門上“為人民服務”五個字被陰雲罩著,模糊得像團墨。
他踩下油門,輪胎碾過地上的水窪,濺起的水花裏,仿佛又看見張麗麗報警時珍珠白的指甲蓋,和趙亮明那枚“鎖心”戒指的顏色,一模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