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塵那道“杯酒釋兵權”的命令，與扶蘇那道“回京請罪”的聖旨，如同兩道交錯的閃電，同時傳遍整個大秦時，一場無形的風暴，已然，在帝國的心髒，鹹陽，悄然醞釀。
    江東，雲陽港。
    那支曾讓整個長江.都為之顫抖的“錦帆艦隊”，此刻，已經盡數換上了，代表著帝國郡尉府的，製式旗號。
    甘寧，這位江東的水上之王，褪下了一身錦帆賊的華服，換上了一套，由郡尉府親賜的，二千石武將的，黑色鐵甲。
    他的身後，不再是亡命之徒，而是一支，被正式收編，擁有了大秦軍籍的，水上雄師。
    郡尉府校尉孟西白，站在他的身旁，看著那些，精神麵貌煥然一新，眼中卻依舊隻認甘寧一人的士卒，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這支艦隊，名義上，歸了官府。
    但它的魂，依舊，牢牢地，握在那個，即將北上“請罪”的年輕人手中。
    “甘將軍，”臨行前，墨塵隻是，平靜地，對甘寧說了一句話，“船，是朝廷的。人，是將軍你的。但，‘黃金水道’上運送的，是我‘雲夢’的貨。”
    “若有不開眼的，敢動我的貨。”
    “就用朝廷的船，朝廷的刀，去告訴他們——”
    “這江上，誰，才是規矩。”
    甘寧，重重抱拳，隻回了兩個字。
    “末將，明白！”
    歸途，蕭索。
    沒有了來時那千軍開道，旌旗蔽日的威風。
    隻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和一百名，褪去了“考工銳士”墨甲，換上了尋常商隊護衛服飾的，沉默的精銳。
    墨塵，正坐在車廂內，安靜地，看著手中，那由趙清寒，連夜為他整理好的，關於鹹陽城內，各方勢力最新的動向密報。
    “丞相李斯，稱病，已三日未上朝。”
    “衛尉李信，閉門謝客，衛尉府的兵馬，已盡數撤回大營，不再參與城防。”
    “以淳於越為首的儒生博士，連上十三道奏疏，痛陳‘商稅一體’之危害，請求陛下，嚴懲‘亂國之臣’。”
    “而陛下……”
    密報的最後，隻有一句話。
    “陛下，留中不發，日日於上林苑，觀摩格物院新呈之‘水力紡車’，與‘曲轅犁’之沙盤模型，未見任何大臣。”
    墨塵看著這份密報，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暴風雨前的……寧靜嗎？”
    他知道，這鹹陽城，已經變成了一個，比沙丘行宮，還要凶險百倍的，巨大棋盤。
    所有的棋子，都已經就位。
    他們，都在等待著，他這個，最大的“變數”，自己，走進棋盤的中央。
    鹹陽城，北門。
    當墨塵那輛，毫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入城門時。
    沒有百官迎接，沒有萬民跪拜。
    隻有，秋風，卷起長街之上，枯黃的落葉。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然而，就在車隊，即將駛入主幹道時。
    一隊，由中車府令屬下，最精銳的“宮中衛士”組成的儀仗，無聲無息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為首的，是一名神情陰柔，麵白無須的老宦官。
    他，是趙高死後，新任的中車府令，也是，扶蘇，從自己東宮之中，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
    他沒有宣讀任何旨意。
    隻是，對著馬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墨司丞，”他的聲音，尖細，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陛下，在等您。”
    “不在鹹陽宮。”
    “也不在禦書房。”
    老宦官抬起頭，那雙如同古井般的眼睛，看向了遠處，那片被夕陽染成金色的，廣袤的皇家園林。
    “陛下說，鹹陽城，太吵。”
    “他想在一個，安靜的地方，與墨司丞，好好地，聊一聊。”
    “聊一聊，這大秦的未來。”
    “聊一聊，這君與臣，到底，該如何，共處。”
    “陛下，於上林苑，‘甘泉觀’，設下夜宴。”
    “隻請了，墨司丞……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