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秦皇家錢莊”那兩扇由青銅澆築，雕刻著繁複龍紋的巨大門扉，在鹹陽城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開啟時，整個帝都的空氣，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被點燃了。
    門外，是人山人海。
    是，足以將長街都徹底堵死的，奔騰的，充滿了欲望與恐慌的……人潮！
    他們，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撥。
    一撥，是普通的百姓和中小商賈。他們，被那道“鹽鐵禁令”逼得走投無路，此刻，正用一種，近乎於朝聖般的，混雜著敬畏與期盼的眼神，望著那座，決定著他們未來能否吃上鹽的，神秘錢莊。
    而另一撥，則是由數十家，在之前的清洗中，僥幸存活下來的，舊日豪族的管家和賬房們，所組成的，“聯合陣線”。
    他們，沒有喧嘩，沒有擁擠。
    他們隻是，用一種，冰冷的，充滿了審視與挑釁的目光，看著那座，在他們看來，建立在沙灘之上的，脆弱的紙片帝國。
    他們的身後，是一輛輛，裝滿了金銀，足以壓斷車軸的，巨大馬車！
    他們，不是來兌換的。
    他們，是來……砸盤的！
    他們要用，這鹹陽城裏，除了國庫之外，最龐大的，流動的財富，來將這座，剛剛開張的，小小的錢莊，徹底，擠兌到……破產！
    錢莊之內，與門外的喧囂，截然相反。
    是，冰冷的，絕對的寂靜。
    巨大的廳堂，由光滑的黑曜石鋪就，足以容納千人。廳堂的中央，是一排，長達十丈的，由整塊墨玉打造的，巨大的櫃台。
    櫃台之後，隻坐著一個人。
    趙清寒。
    她，今日，沒有穿宮裝，也沒有穿尋常的素服。
    而是，換上了一套，由墨塵親自為她設計的，類似於後世銀行製服的，玄黑色的，修身長裙。長裙之上，用金絲，繡著“雲夢”的雲紋，和“皇家錢莊”的龍徽。
    幹練、威嚴，卻又，不失女子的柔美。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那雙總是清冷如秋水的鳳眸，此刻，更是平靜得，如同一片，冰封的，萬裏雪原。
    她的身後，站著兩排，身披墨甲，手按劍柄的“考工銳士”，如同兩尊，沉默的殺神。
    她，就那樣，一個人，一座城。
    對峙著，門外，那整個，躁動的，充滿了欲望與恐慌的……鹹陽。
    “開門，迎客。”
    隨著她一聲清冷的，不帶絲毫感情的命令。
    一名管事，上前，將一份，早已擬好的《秦元兌換及鹽鐵購買條例》，高高地，懸掛在了錢莊門口的告示牆上。
    條例很簡單。
    ——“凡，大秦子民，皆可，憑金、銀、銅錢，於本錢莊，按官方牌價，兌換等額之‘秦元’。”
    ——“兌換過程，公開，透明，童叟無欺。”
    ——“憑‘秦元’，可於官營鹽鐵鋪，購買相應之貨物。數量，不限。”
    當看到“數量不限”這四個字時，門外的人群，瞬間，爆發出了一陣，巨大的騷動！
    而那些豪族的管家們，則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冷笑。
    數量不限？
    好大的口氣！
    為首的，一名代表著數家豪族利益的，腦滿腸肥的總管，第一個，排開人群，走上前來。
    他對著趙清寒，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趙……莊主，”他刻意，沒有用任何官職來稱呼她，“我家主人，聽聞陛下推行新幣，以利萬民，心中，甚是感佩。特命小的，攜家中所有之黃金，前來，以壯國庫，支持新政。”
    他猛地，一揮手！
    他身後，十輛早已準備就好的巨大馬車，被緩緩推上前來！
    車上的黑布，被猛地扯下！
    “嘩——！”
    金光，爆射！
    整整十車，黃澄澄，金燦燦的黃金！在陽光下，反射出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瘋狂的，刺目的光芒！
    整個長街，都為之，失聲！
    “這裏，是黃金，三萬兩。”那總管看著趙清寒，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挑釁與貪婪，“按官府牌價，當可兌換，‘秦元’三十萬。”
    “還請，趙莊主，過目，兌換。”
    他，就是要用這，足以讓任何一家錢莊都瞬間破產的，恐怖的黃金洪流，來將墨塵，和他的這個紙片帝國，徹底，衝垮！
    他要讓全鹹陽的人都看看，這所謂的“秦元”，是何等的不堪一擊！
    然而，麵對這，足以讓天地都為之變色的黃金之山。
    趙清寒，隻是，緩緩地，抬起了眼皮。
    她，甚至，都沒有去看那些黃金一眼。
    她隻是，對著身後的管事，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驗成色，稱重量，入庫。”
    “再，取‘秦元’三十萬，與之兌換。”
    她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再也尋常不過的小事。
    “喏！”
    隨著一聲令下。
    錢莊之內，走出了，十名，身著統一工服的匠人。
    他們，沒有去搬運那些黃金。
    而是，合力，推出了一台，讓所有人，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巨大器械！
    那是一台，高達一丈，長達三丈的，巨大的……天平！
    天平的橫梁，由最堅固的“考工鋼”打造。天平的底座，則是由“水泥”澆築，穩如泰山。而那兩端，用來承重的托盤，巨大得，足以，站上十個成年人！
    在天平的中央，一根由水晶打磨而成的指針，精準地，指向了，由象牙雕刻而成的，零點刻度。
    “神……神器！又是考工司的神器！”人群中，爆發出陣陣驚歎！
    在那巨大的，代表著絕對“公平”與“精準”的天平麵前。
    那名總管臉上，所有的自信與囂張，都開始，不受控製地，動搖。
    一箱箱黃金，被抬上天平。
    一個個精準的，讓他都感到心驚肉跳的數字，被高聲地，唱喏出來。
    隨即，另一邊。
    一箱箱，早已印製好，蓋上了官印，捆紮得整整齊齊的，嶄新的“秦元”，被流水般地，抬了上來。
    不多不少，整整三十萬。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半分的遲滯與慌亂。
    仿佛，他們兌換的，不是能買下半個鹹陽的金山銀海。
    而隻是，一堆，毫不起眼的……石頭。
    當那名總管，和他手下的人，顫抖著手，接過那，比黃金，輕了萬倍，卻又仿佛，重逾泰山的，三十萬“秦元”時。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著櫃台之後，那個，從始至終，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的，絕美的，冰冷的女子。
    他知道，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而就在這時，趙清寒，終於，開口了。
    她，端起手邊的清茶，輕輕地，吹了吹。
    然後，用一種，仿佛剛剛睡醒般的，慵懶而又，充滿了無盡威嚴的聲音，淡淡地問道：
    “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