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聖恩如山,一旨鎖鳳囚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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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九原大捷的狂喜,與“冠軍侯”的無上榮耀,如同兩場盛大的煙火,在鹹陽城的上空,緩緩散去時,一場,更加冰冷,也更加……致命的暗流,正悄然,湧向那座,剛剛落成的,金碧輝煌的“國士府”。
    聖旨,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送達的。
    送旨的,是新任的中車府令,那個在扶蘇身邊,最受信任的老宦官。
    儀仗,比冊封冠軍侯時,還要隆重。
    排場,比迎接任何一位王侯,都還要浩大。
    整個國士府的門前,被宮中衛士圍得水泄不通。所有的鹹陽百姓,都被允許,在遠處,觀摩這場,來自天子的,前所未有的……“恩賞”。
    墨塵,率府中眾人,出門接旨。
    “陛下口諭——”
    老宦官沒有拿出詔書,而是,用他那尖細的嗓音,緩緩地,宣讀著,那一句句,充滿了“溫情”與“體恤”的,帝王之言。
    “冠軍侯墨塵,為國操勞,日夜不休,以致,年近弱冠,膝下尚無子嗣。此,乃國之憾事,亦是,朕,心頭之大憾。”
    “朕,感念其功,特,於宗室之內,為侯爺,挑選十名,品貌端莊,性情溫良之女子,入國士府,為侯爺,開枝散葉,以綿延國士血脈。此,其一也。”
    話音剛落。
    十輛,由錦緞覆蓋的華貴馬車,緩緩駛來。
    車簾掀開,十名,身著華服,容貌絕美,氣質各異的宗室之女,蓮步輕移,走了下來。她們,對著墨塵,盈盈一拜。
    每一個,都是,足以讓天下男人,為之瘋狂的絕色。
    但,她們的眼中,沒有半分神采,如同,十個,最精美的,提線木偶。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驚歎與羨慕之聲。
    然而,在場的李斯與李信,在看到這一幕時,他們的臉色,卻同時,微微一變。
    他們,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其二,”老宦官的聲音,變得更加“溫和”。
    “朕聞,冠軍侯之妻,趙氏清寒,聰慧賢淑,有大家之風。然,國士府,事務繁忙,恐,有慢待夫人之處。朕,於心不忍。”
    “故而,朕,特命少府,於國士府之旁,另建一座‘清寒宮’。冊封趙氏為‘一品誥命夫人’,享皇後之儀仗。”
    “並,請夫人,自今日起,移居宮中,日夜,陪伴太後,誦經禮佛,以解……宮中寂寥,為我大秦,祈福。”
    當最後那幾個字,如同毒蛇的信子般,從老宦官的口中,吐出時。
    整個國士府門前,所有的喧囂與羨慕,瞬間,消失了。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投向了,那個,站在墨塵身旁,一身素衣,卻依舊風華絕代的女子——趙清寒。
    李斯,這位帝國的丞相,他手中的那卷竹簡,無聲地,滑落。
    李信,這位帝國的衛尉,他按在劍柄之上的手,青筋暴起!
    他們,終於明白了!
    這,哪裏是恩賞?
    這,分明是,一道,用最華麗的辭藻,包裹著的最惡毒的,陽謀!
    一道,足以,將那頭,他們好不容易才扶上天的真龍,活活困死,勒死的……黃金囚籠!
    以宗室之女,亂其後宅,亂其血脈!
    再以“陪伴太後”之名,將其摯愛,軟禁於深宮之內,變為,隨時可以,威脅他的……人質!
    好狠!
    好一招,不見血的,帝王之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墨塵的身上。他們都在看,這位,剛剛被封為“冠軍侯”,權勢滔天的無冕之王,將如何,應對,這來自君王的,最溫柔,也最致命的……一刀。
    是,當場翻臉,龍遊淺灘遭蝦戲,從此,背上“抗旨不遵”的謀逆之名?
    還是,飲下這杯,足以斷送他所有未來的,溫柔的……鴆酒?
    然而,墨塵,卻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名,宣讀完口諭,臉上掛著虛偽笑容的老宦官。
    許久,他才笑了。
    笑得,雲淡風輕。
    “臣,墨塵……”
    他對著皇宮的方向,緩緩地,躬下了身。
    那姿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恭敬。
    “謝,陛下,天恩。”
    他,接旨了。
    他,飲下了,這杯,足以斷送他一生的,毒酒。
    整個鹹陽城,在這一刻,仿佛都,鬆了一口氣。
    那頭,太過鋒利的猛虎,終於,還是,被關進了,籠子。
    當晚,國士府,燈火通明。
    李斯,李信,王翦,阿猛,陳掌櫃……所有核心成員,盡皆在列。
    議事堂內,氣氛,壓抑得,如同墳墓。
    “東家!反了吧!”王翦,第一個,雙目赤紅地,單膝跪地,“那扶蘇小兒,欺人太甚!我等,這就召集‘考工銳士’,殺入宮中,救出夫人!這鳥皇帝,不當也罷!”
    “不可!”李斯立刻起身,厲聲喝道,“此時起兵,乃是謀逆!正中了,那些儒生與舊貴族的下懷!屆時,天下洶湧,我等,都將成為,萬古罪人!”
    “那你說怎麽辦?!”李信也猛地一拍桌子,“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墨先生,被他們,當成豬狗一樣,圈禁起來嗎?!”
    爭吵,再次爆發。
    而墨塵,卻隻是,安靜地,坐在主位之上。
    他,看著趙清寒。
    趙清寒,也正,安靜地,看著他。
    她的眼中,沒有半分恐懼,半分慌亂。
    隻有,絕對的,信任。
    “我,去。”她輕聲說道,聲音,不大,卻讓所有的爭吵,都為之一靜。
    墨塵,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麵前,為她,理了理,那鬢角的秀發。
    “我知道。”
    隨即,他轉過身,麵對著他這些,已經方寸大亂的追隨者。
    他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不甘。
    隻有,一種,讓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絕對的,平靜。
    “你們,都以為,我輸了嗎?”
    他搖了搖頭。
    “不。”
    “我隻是,在等一個,能讓我,名正言順地,將手,伸向那座,冰冷的,金鑾殿的……”
    “理由。”
    他看著眾人,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句,足以讓整個朝堂,都為之,再次地震的,驚天之言。
    “明日、早朝。”
    “我,墨塵……”
    “將,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向陛下,遞上我的……”
    “辭呈。”
    “我要,辭去這,‘上庠大祭酒’與‘冠軍侯’的,所有,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