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銅印疑雲,暗潮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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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更深時,蕭承鈞蹲在冷宮斷牆下,指尖拂過磚縫裏那枚銅印。
    月光從殘窗漏進來,在他眉骨投下陰影,將眼底翻湧的暗潮遮了七分。
    "公子。"
    蘇挽月的聲音裹著藥香漫過來,月白披風在風裏掀起一角。
    她捧著個半舊的檀木匣,匣蓋掀開處露出幾卷泛黃的舊檔,紙頁邊緣因年久而發脆,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
    蕭承鈞起身時膝蓋壓到碎磚,鈍痛順著腿骨竄上來——這是他三年來刻意維持的"病弱"痕跡,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掩護。
    他接過銅印遞給蘇挽月,指腹在菱形紋路的凹處輕輕一蹭:"查過了?"
    蘇挽月沒有答話,指尖在卷宗上快速翻動。
    當某頁紙停住時,她的睫毛猛地一顫。
    借著月光,蕭承鈞看見那頁拓印的紋路與銅印分毫不差,批注日期是"武朝四十二年冬",墨跡已褪成淺灰,卻仍能辨認出"玄影司"三個小字。
    "玄影司?"他低笑一聲,聲線裏裹著冰碴子,"十年前就被陛下下旨剿滅的皇家暗衛,連卷宗都該燒幹淨的。"
    蘇挽月合上卷宗,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我查過鎮北王府的舊賬,那年玄影司來北境查案,最後卻被定了"通敵"罪名。
    所有相關物件本該隨主犯一起焚毀......"她抬頭時眼尾泛紅,"這枚銅印,分明是當年玄影司暗使的身份憑證。"
    風突然大了些,卷著碎葉掠過兩人腳邊。
    蕭承鈞望著牆上斑駁的"影"字——那是他母親當年被禁足時,用指甲在磚上刻下的。
    三年前母親咽氣前抓著他的手說"有些恨要等雪化了才能看見根",此刻那些話突然清晰如在耳畔。
    "李七腰間的玉佩暗紋。"他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和這玄鳥銜珠的紋路,是不是一樣?"
    蘇挽月一怔,隨即點頭:"方才在廳中,我特意離他三步遠......"她指尖無意識地絞著披風帶子,"公子,若李七與此有關,他不是叛徒,就是......"
    "潛伏者。"蕭承鈞替她說完,喉結滾動兩下。
    月光照在他臉上,將左眼角的小痣襯得像滴血。
    他突然笑了,那笑裏帶著幾分狠戾的快意:"太好了,我正愁沒有由頭,試試這把藏在暗衛營裏的刀,到底是向著誰。"
    子時三刻,暗衛營後牆的狗尾草被壓出條細縫。
    蕭承鈞貼著牆根移動,影衛特製的軟底靴踩在泥地上沒半分聲響。
    他腰間掛著個牛皮袋,裏麵裝著鬆脂和碎炭——這是他用三個月時間,從藥廬裏"順"來的材料。
    廢棄哨崗在營區最北端,年久失修的木梁上結著蛛網。
    蕭承鈞摸黑爬上屋頂,將鬆脂混著碎炭塞進梁縫,又取出塊巴掌大的木牌,用匕首在背麵刻下玄影司的圖騰。
    做完這些,他蹲在瓦簷上望著暗衛營方向——李七的寢室還亮著燈,窗紙上映出個筆直的影子,像根淬過毒的劍。
    "公子,再往北半裏就是巡夜路線。"影衛阿九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
    蕭承鈞翻身躍下,落地時故意踉蹌半步——病弱的表象得演足了。
    他將木牌塞進哨崗角落的磚縫,拍了拍阿九的肩:"明早卯時三刻,來這裏。"
    第二日清晨,晨霧未散。
    蕭承鈞站在哨崗廢墟前,望著滿地焦黑的木梁。
    鬆脂燃燒後的焦糊味刺得人鼻腔發酸,磚縫裏本該藏著的木牌不翼而飛。
    他蹲下身,指尖劃過梁上未燒盡的炭塊——火候拿捏得極準,既毀了哨崗,又沒驚動巡夜暗衛。
    "公子,暗衛營今日沒有異動。"阿九壓低聲音,"李統領辰時去了演武場,隻說哨崗年久失修,讓雜役來清理。"
    蕭承鈞用腳尖踢開塊燒裂的瓦片,眼底浮起笑意。
    他早算到李七會識破陷阱——能在柳氏手下潛伏三年不被察覺的人,怎會看不出鬆脂裏混的引火炭?
    但更重要的是,李七選擇了隱瞞。
    "走。"他拂了拂衣袖上的灰,"該去賬房會會我們的"小雀兒"了。"
    賬房裏飄著陳墨香。
    蘇挽月伏在案前撥算盤,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公子今日來得早。"
    蕭承鈞反手關上門,袖中銅印撞在桌角發出輕響:"玄影司十年前滅門案,主犯是當時的指揮使周鴻?"
    "正是。"蘇挽月將算盤推到一邊,翻開本新卷宗,"周鴻被處斬前喊了句"玄影司忠魂不滅",後來......"她突然頓住,抬眼看向門口。
    門簾被掀起道縫,小翠端著茶盤探進半張臉:"公子,蘇姑娘,新沏的碧螺春。"她手指絞著圍裙角,耳尖微微泛紅,"夫人從前說......"
    "放下吧。"蕭承鈞接過茶盞,指腹在杯沿重重一叩。
    小翠渾身一震,茶盤險些落地,卻又強自鎮定著將茶盞擺好,退出門時特意放慢腳步,連門簾都沒係緊。
    蘇挽月望著門簾晃動的縫隙,嘴角勾起抹冷笑:"這小丫頭,耳朵都快貼到門板上了。"
    "她本就是柳氏安插的釘子。"蕭承鈞端起茶盞,水汽模糊了眉眼,"但釘子也能變成線,隻要你給的餌夠香。"他將卷宗推到蘇挽月麵前,聲音陡然拔高,"當年玄影司的密檔,說不定還藏在鎮北王府某處——若能找到,倒是能替周指揮使洗清冤屈。"
    月上柳梢頭時,賬房後窗傳來瓦片輕響。
    蕭承鈞縮在屏風後,看著黑影從窗口翻進來。
    那人蒙著黑布,腰間掛著暗衛製式的短刀,動作像夜貓子般輕巧。
    他直奔案前的檀木匣,指尖剛觸到匣蓋,突然寒光一閃——
    "拿下!"
    影衛從梁上躍下,繩索"刷"地纏上黑衣人手腕。
    蕭承鈞掀開屏風,燭火映得他眉峰如刀:"說,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被按在地上,卻笑出聲來:"蕭三公子好手段......"他突然劇烈咳嗽,鮮血從指縫滲出,"李統領說,要查這卷宗......是真是假......"
    話音未落,他的頭突然一垂。
    蕭承鈞蹲下身,扯下他麵上黑布——竟是暗衛營裏最不起眼的馬夫阿四。
    窗外起了風,將案上的卷宗吹得嘩嘩響。
    蕭承鈞望著阿四頸側那道細如蚊足的血痕,指尖輕輕撫過,沾了滿指腥甜。
    "好個李七。"他低聲呢喃,目光掃過窗外暗衛營的方向,"這局棋,才剛剛開始呢。"
    蕭承鈞盯著阿四頸側那道細如發絲的血痕,指腹在他青紫色的唇瓣上輕輕一按——毒發太快,連喉間的毒藥都沒來得及嘔出。
    "阿九。"他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鉛。
    暗衛統領阿九單膝跪地,腰間佩刀因動作發出輕響:"屬下去查暗衛營近三日的飲食,定要揪出下毒的——"
    "不必。"蕭承鈞打斷他,指尖劃過阿四手背的薄繭,"馬夫的手該有韁繩磨的繭,他這雙,倒像是常年握刀柄的。"他突然抬頭,目光如刀刺向阿九,"你暗衛營裏,有多少人是李七安插的?"
    阿九額角沁出冷汗:"影衛與暗衛分屬兩係,末將...末將確實不知李七的人滲透到何種地步。"
    "那就去查。"蕭承鈞將染血的帕子甩在案上,帕角沾著的碎茶末是碧螺春的——清晨小翠送的那盞茶。
    他望著窗外漸起的暮色,喉間溢出低笑,"李七要查卷宗真偽,我便給他個真的。"
    三日後的子夜,賬房燭火燃到第三寸時,蘇挽月將最後一頁偽造的玄影司密檔按進蠟封。
    "這上麵的火漆紋路,與當年鎮北王府的內庫印完全一致。"她推了推案上的牛皮袋,"連周鴻的私印都仿得七分像,李七若查不出來......"
    "他查得出來。"蕭承鈞捏著半塊鬆脂在火上烤軟,將偽造的密檔封進暗格,"但他會信。
    因為他需要這密檔裏的內容——玄影司當年被滅,是因為查到了鎮北王府私通蠻族的證據。"
    蘇挽月的筆尖在紙上戳出個洞:"這是要坐實柳氏通敵?"
    "坐實與否不重要。"蕭承鈞將暗格推進牆縫,轉身時袖中銅印撞在桌角,"重要的是讓李七以為我手裏有能置柳氏於死地的籌碼。
    而他...需要柳氏倒台。"
    荒廟的破鍾在子時三刻響了一聲,驚起數隻寒鴉。
    蕭承鈞踩著滿地斷香灰,靴底碾碎半枚鏽跡斑斑的銅錢。
    影衛阿三和阿九一左一右,刀鞘擦過剝落的牆皮,沙沙作響。
    供桌上的燭火被風卷得搖晃,將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三條糾纏的蛇。
    "公子,沒人。"阿三掀開神龕後的布簾,黴味混著腐鼠味撲麵而來。
    蕭承鈞沒答話,目光落在供桌下的青石板上——那裏壓著半枚泥印,是暗衛營特有的雲紋。
    他蹲下身,指尖摳住石板縫隙,猛地一掀。
    一封信,一枚令牌,隨著灰塵落進月光裏。
    信箋是暗衛營的素紙,字跡卻不是李七的:"你我皆非池中物,時機未到,暫不相爭。"蕭承鈞捏著信的手突然收緊,紙頁在指節間發出脆響——這是李七的暗語,三年前他在柳氏茶盞裏下慢性毒時,用的就是這句。
    令牌入手微涼,背麵的龍形印記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蕭承鈞瞳孔驟縮——那龍紋的鱗甲紋路,與武朝武帝陵前的守墓獸一模一樣,是當年禦賜給玄影司的信物。
    "武帝......"他低喃一聲,喉結滾動兩下。
    三年前母親咽氣前塞給他的銅印突然在袖中發燙,與這枚令牌隔著布料相抵,像兩簇即將相撞的火星。
    歸程的山路結了薄霜,影衛的馬蹄在石路上敲出碎玉般的響。
    阿九突然踉蹌。
    蕭承鈞勒住韁繩的手幾乎要掐進掌心——那匹黑馬前蹄跪地,阿九從馬背上栽下來,摔進路邊的荊棘叢。
    他的身體像被抽了筋骨般扭曲,嘴角溢出黑血,指甲深深摳進泥土裏,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泛著詭異的紫。
    "冥蛇蠱!"蕭承鈞翻身下馬,蹲在阿九身側。
    他扯開阿九的衣領,隻見心口處爬著條淡青色的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脖頸蔓延,"誰碰過你的水囊?"
    阿九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他顫抖著指向腰間的羊皮水囊——水囊口還沾著半片幹枯的野菊瓣,是今早路過山神廟時,他順手摘的。
    "公子...對不住..."阿九的聲音突然變啞,像是喉嚨裏塞了團燒紅的炭,"李...不,是...是..."
    他的手垂了下去,指尖還攥著那半片野菊。
    蕭承鈞將阿九抱上馬背時,感覺到掌心的濕黏——不是血,是蠱蟲啃噬內髒滲出的黏液。
    山風卷著他的披風獵獵作響,他望著遠處鎮北王府的飛簷,眼底的暗潮翻湧成海。
    "回冷宮。"他對僅剩的阿三說,聲音輕得像歎息,"地窖的冰棺,該用了。"
    山路上的月光突然被陰雲遮住,蕭承鈞望著馬背上阿九扭曲的屍體,袖中兩枚銅印相撞,發出清脆的響。
    那聲音順著山風飄遠,像極了某種預言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