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骨火燎原,風起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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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場的晨霧還未散盡,青石磚上的水痕被踩得斑駁。
羅猛揮劍劈斷第三根木靶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笑:"邪門歪道的東西,也配叫修煉?"
說話的是王二牛,外院傳統派的頭目,昨日還因練氣走偏撞了門框。
此刻他叉著腰,腰間掛著的青銅酒葫蘆晃得叮當響:"老子練了三年真氣,哪回不是按《鎮北訣》來的?
這什麽骨火,燒得經脈發紅,指不定哪天就爆體而亡!"
幾個跟著他的弟子立刻附和,有人故意撞了撞羅猛的肩膀:"三猛子,你昨天傷口好得快,莫不是蕭三公子給你灌了秘藥?"
羅猛的手猛地攥緊"破妄"劍柄,劍脊上的狼頭圖騰被握得發燙。
他這三日跟著蕭承鈞練骨火,能清晰感覺到丹田處有團活火在啃噬雜質,連前日被毒刃劃開的舊疤都淡成了金線。
此刻被人質疑,他脖頸青筋直跳:"你試過再說——"
"試過?"王二牛突然抄起腳邊的木槍,槍尖直指羅猛咽喉,"老子現在就試!
邪術害人,今天我替外院清門!"
木槍帶起的風卷得羅猛鬢角亂飛。
支持骨火的弟子們立刻圍上來,有人抄起石鎖,有人攥緊了拳頭。
演武場的氣氛陡然繃緊,連簷角的銅鈴都噤了聲。
蕭承鈞站在演武場高處的台階上,懷裏的《軍製要略》被指節捏出褶皺。
他望著底下推搡的人群,眼底掠過一絲冷冽的笑——這出戲,他等了七日。
自羅猛的傷口開始泛金,自昨日有弟子偷摸他的脈門,他便知道,外院這潭死水,該翻湧了。
"都住手。"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根細針戳破了鼓脹的皮袋。
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王二牛的木槍離羅猛咽喉不過三寸,槍尖在晨風中微微顫抖。
蕭承鈞一步步走下台階,青衫下擺掃過沾露的草葉。
他停在兩派中間,目光先掃過羅猛發紅的耳尖,又落在王二牛發顫的手腕上:"王大哥說骨火是邪術?"
王二牛喉結動了動,酒葫蘆撞在大腿上發出悶響:"蕭三公子,不是兄弟不給麵子......這骨火燒得人經脈發燙,哪有正經武徒修煉的樣子?"
"那什麽是正經?"蕭承鈞突然伸手,掌心騰起一簇橙紅火焰。
骨火裹著他的指尖,在晨霧裏像顆跳動的星子,"是你們練了三年,連三丈牆都爬不上去?
是你們被蠻族的毒刃劃開一道口子,要躺半個月喝藥?"
他話音未落,人群裏傳來幾聲抽氣。
幾個支持派的弟子偷偷看了眼自己腰間未愈的刀傷——那是前日模擬蠻族突襲時留下的,此刻正被骨火烤得發癢。
王二牛的臉漲得通紅:"那是因為......因為我們練的是鎮北軍的真......"
"真氣流?"蕭承鈞打斷他,骨火突然暴漲三寸,映得他眉眼發亮,"鎮北軍的真氣流,在漠北雪原上被蠻族的毒箭射成篩子的時候,你王大哥可在陣前?"
演武場突然靜得能聽見風過草葉的沙沙聲。
王二牛的木槍"當啷"掉在地上——他爹是鎮北軍前營的火頭軍,去年漠北之戰,他親眼見過從前營抬回來的傷兵,身上的箭簇淬著蠻族的腐骨毒,連真氣都壓不住潰爛。
"我蕭承鈞的骨火,能燒毒,能生肌,能讓你們在戰場上多活半刻。"蕭承鈞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演武場角落的石柱上,"不服的,現在可以試試。"
他突然揮掌。
骨火裹著掌風劈在石柱上,"哢嚓"一聲,合抱粗的石柱從中斷裂。
更驚人的是,飛濺的碎石裏竟混著細如金砂的骨粉,在晨霧中浮起一片淡金的霧靄。
"這是我昨夜用骨火煆燒的廢骨。"蕭承鈞彎腰拾起一塊碎石,指腹抹過金粉,"你們的真氣能化骨為火?
能讓斷劍重生?"
王二牛的酒葫蘆"啪"地砸在地上,酒液濺濕了他的褲腳。
幾個傳統派弟子下意識後退半步,連最硬氣的那個都咽了口唾沫——他們方才分明看見,蕭承鈞的掌風裏裹著的不是普通內勁,是活的、會啃噬石頭的火。
"蕭三公子好手段。"
清越的琴音突然從演武場東側傳來。
林婉兒抱著七弦琴站在月洞門邊,蔥管似的手指撥過琴弦,"隻是這骨火......"她眼波流轉,"再厲害,總有用盡的時候吧?"
人群裏響起幾聲低低的私語。
有弟子小聲道:"對啊,他方才劈石柱用了骨火,要是連劈十根,會不會像油燈枯了?"
"聽說前兩日羅猛用骨火療傷,蕭三公子在偏房咳了半夜......"
蕭承鈞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望著林婉兒袖中若隱若現的琴譜——那是昨日他在她房裏見過的,封皮上"鎮北"二字的墨跡還未幹透。
原來她早就在等這一刻。
"不如這樣。"林婉兒撫著琴弦輕笑,"外院向來以武服人。
若有弟子能在蕭三公子耗盡骨火前贏他一招......"她指尖在琴弦上劃出個顫音,"便算這骨火修煉法,不過是鏡花水月。"
演武場的氣氛又開始翻湧。
幾個被煽動的弟子交頭接耳,有個瘦高個突然站出來:"我來!"話剛出口又縮了縮脖子,畢竟蕭承鈞方才劈碎石柱的場景還在眼前。
"趙師兄!"人群裏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轉向演武場西北角。
那裏站著個穿玄色勁裝的青年,眉骨處有道舊疤,正倚著兵器架擦刀。
刀身映出他冷硬的輪廓——正是外院第一高手,武徒八重的趙天宇。
趙天宇的刀擦得鋥亮,倒映著蕭承鈞的影子。
他突然抬頭,刀背在掌心敲了兩下:"蕭三公子,我替他們試試。"
晨霧漫過兵器架的木梁時,蕭承鈞望著趙天宇眼底的冷光,指尖輕輕摩挲著袖中殘留的金粉。
他知道,外院這潭水,要翻起更大的浪了。
演武場的晨霧被骨火烤得滋滋作響。
趙天宇的玄色勁裝獵獵翻卷,他握刀的手突然鬆開,刀鞘"當啷"砸在地上——這是外院弟子默認的"全力一戰"信號。
蕭承鈞望著對方眉骨處的舊疤,那是三年前隨鎮北軍剿匪時留下的。
他記得昨夜青奴遞來的情報裏寫著:趙天宇的親妹被蠻族馬匪擄走,至今生死未卜。
所以這一掌,不隻是為了外院規矩,更是對"能燒毒生肌的骨火"的試探。
"蕭三公子接招!"趙天宇暴喝一聲,雙掌驟然泛起青白霧氣。
寒冰掌是鎮北軍對付蠻族火油戰術的絕學,掌風過處,演武場的青石磚結出細密冰花,連羅猛腰間未愈的刀傷都泛起刺骨寒意。
蕭承鈞站在原地,掌心的骨火卻比方才更盛三分。
他能感覺到丹田那團活火正在啃噬經脈裏的滯澀——這是《九劫鍛骨訣》第二層"骨火煉髒"的征兆。
三日前他故意在林婉兒房外咳得撕心裂肺,就是要讓這些人以為骨火消耗巨大。
"來了。"他低喝一聲,雙掌迎上。
兩團氣勁相撞的瞬間,演武場炸開刺耳鳴響。
趙天宇的寒冰霧氣被骨火撕成碎片,橙紅火焰裹著金砂逆卷而上,眨眼間吞沒了對方的雙臂。
趙天宇的瞳孔劇烈收縮,他分明看見自己掌心的冰霧在接觸骨火的刹那,像雪落熱油般"嗤啦"作響,連帶著整條手臂的經脈都在灼燒。
"退!"蕭承鈞突然收力。
趙天宇踉蹌後退七步,後背重重撞在兵器架上。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臂——玄色勁裝被燒出大片焦痕,皮膚表麵浮著細密的金砂,卻沒有半分灼痛。
反倒是被寒冰掌凍得發僵的舊傷,此刻正湧出溫熱的癢意。
"這......"他喉結滾動,"蕭三公子的骨火,竟能化寒為溫?"
演武場死寂片刻,突然爆發出驚呼。
羅猛第一個衝上前,抓起趙天宇的手腕把脈:"趙師兄的寒毒!
三年前剿匪時中了蠻族冰蟾毒,我爹說這毒要跟著你一輩子的!"
趙天宇猛地扯起衣袖——小臂內側原本青黑的毒斑,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露出底下新生的淡粉皮膚。
他抬頭時眼眶通紅,突然單膝跪地:"趙某眼拙,方才多有冒犯!"
周圍弟子麵麵相覷,王二牛的酒葫蘆不知何時被他攥得變形,酒液順著指縫往下淌。
林婉兒的指尖還搭在琴弦上,琴譜"鎮北"二字被她捏出褶皺——她分明算到了趙天宇會挑戰,卻沒算到骨火竟能解陳年舊毒。
"都起來。"蕭承鈞伸手虛扶,目光掃過全場,"骨火不是邪術,是鎮北軍該有的殺招。"他頓了頓,聲音突然放輕,"畢竟......"他看向趙天宇臂上漸消的毒斑,"我們要對付的,是連真氣都壓不住的蠻族毒。"
"三公子!"
青奴的聲音從演武場門口傳來。
這小丫鬟今日穿了件月白襦裙,發間的木簪卻插得歪歪扭扭——蕭承鈞知道,這是老王爺急召的暗號。
"老王爺有令。"青奴喘著氣,從袖中摸出一卷明黃絹帛,"外院不得私自組建私兵,違者按軍法處置。"
演武場的氣氛陡然一凝。
王二牛的酒葫蘆"啪"地掉在地上,幾個支持傳統派的弟子悄悄後退。
蕭承鈞卻笑了,他接過絹帛時指尖在"私兵"二字上輕輕一叩:"青奴,去賬房取外院編製冊。"
待蘇挽月連夜謄抄的冊子攤開,眾人方知蕭承鈞早有準備。"骨火先鋒"四個字被墨筆塗去,取而代之的是"外院執法隊",隸屬鎮北王府直接管轄,職責包括"督查演武紀律""清理府內隱患"。
老王爺的朱批就蓋在"隸屬"二字上,紅得刺眼。
"好個偷梁換柱。"林婉兒撫琴的手頓住,琴音裂成碎玉,"三公子這是把私兵穿了官皮。"
蕭承鈞沒接話,他望著演武場角落的日晷——已近未時三刻,該去後山石洞了。
月上柳梢頭時,後山密洞的火把被風吹得忽明忽暗。
羅猛、趙天宇等十人圍坐在石桌旁,掌心的骨紋令牌泛著幽光。
那是蕭承鈞用自己的骨火煆燒青銅所製,紋路如活火遊走,觸之發燙。
"《九劫鍛骨訣》分九重。"蕭承鈞掀開石桌上的油皮紙,露出泛黃的絹書,"入門要訣就三個字:引骨火。"他指尖點在自己丹田位置,"你們昨日看到的金砂,是我用骨火煆出的雜質。
練到第三重,能斷金裂石;第五重......"他目光掃過眾人,"能解百毒。"
羅猛的喉結動了動:"那......三公子為何選我們?"
"因為你們都中過蠻族的毒。"蕭承鈞突然笑了,"趙師兄的冰蟾毒,王二牛他娘的蛇毒,羅猛你肩膀的腐骨毒......"他指尖劃過眾人身上的舊傷,"鎮北軍要的不是隻會練氣的廢物,是能在毒箭雨裏活下來的狼。"
洞外的風突然大了。
趙天宇握緊令牌,骨紋燙得他掌心發紅:"我等願做三公子的刀!"
"好。"蕭承鈞將絹書推到眾人中間,"今夜開始,每三日來此授藝。"他起身時青衫掃過石桌,"記住,這令牌丟了......"他目光一冷,"比丟了命還嚴重。"
子時三刻,鎮北王府密庫的銅鎖發出細微的"哢嗒"聲。
黑影蒙著麵,動作卻熟稔得像是來過百次。
他避開第三塊鬆動的青磚,繞過第四排檀木架,停在最深處的鐵盒前。
鐵盒打開的瞬間,月光從氣窗漏下,照在卷首"九劫鍛骨訣·殘卷"七個字上。
黑影的手指微微發抖,他快速將殘卷塞進懷裏,轉身時卻撞落了架子上的青銅燈。
"當啷——"
清脆的響聲驚飛了簷角的夜梟。
黑影頓了頓,最終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裏。
外院密林深處的古柏沙沙作響,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從黑暗中緩緩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