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張氏一邊嚎，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瞟著裏屋的動靜。
    看準了屋角那張破舊的八仙桌，作勢就要一頭撞上去。
    “讓我死了算了！”
    “省得在這裏礙了你們的眼！”
    裏屋的賈東旭被外麵的動靜吵醒，本來就心煩意亂。
    此刻聽到他媽那淒厲的哭嚎，又看到她要尋死覓活的樣子，頓時急了。
    他癱在床上動彈不得，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隻看到秦淮茹站在那裏，而他媽正要往桌子上撞。
    “秦淮茹！你個毒婦！你還愣著幹什麽！”
    “你想害死我媽嗎！”
    賈東旭氣急敗壞地吼著，用盡全身力氣。
    抄起床邊的枕頭，朝著秦淮茹的方向就扔了過去。
    枕頭軟綿綿的，砸在秦淮茹身上不痛不癢。
    可這一刻，秦淮茹的心，卻像是被一把最鋒利的刀子狠狠捅穿了。
    她渾身一顫，緩緩地低下頭，看著掉落在腳邊的枕頭。
    這就是她的丈夫。
    不問青紅皂白，不分是非對錯，永遠都隻會站在他媽那邊。
    自己在這個家裏，到底算什麽？
    一個免費的保姆？一個出氣的沙包？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
    秦淮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絕望。
    她沒有去扶那個還在假模假樣要撞桌子的賈張氏。
    她隻是慢慢地、慢慢地彎下腰，撿起了那個枕頭。
    她抱著枕頭，眼神空洞地掃過正準備加大力道表演的賈張氏。
    又看了一眼床上那個滿臉怒容的丈夫。
    然後，她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舉動。
    她抱著枕頭，緩緩地在冰冷的地麵上坐了下來。
    屋子裏的哭嚎聲和咒罵聲，仿佛都離她遠去了。
    她的世界裏，隻剩下一片死寂。
    賈張氏的動作一頓，有些奇怪地看著秦淮茹。
    這賤人怎麽不來拉自己？
    就在這時，秦淮茹開口了。
    她的聲音有些飄忽。
    卻像一把冰錐，狠狠地紮進了賈張氏和賈東旭的心裏。
    “好啊。”
    “你撞。”
    秦淮茹抱著枕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今天要是撞死在這兒也算幹淨”
    “你死了我立馬就用這個枕頭，捂死你躺在床上的寶貝兒子。”
    “然後，我再去上吊。”
    “咱們一家三口，黃泉路上正好做個伴，誰也別想跑。”
    話音落下，整個屋子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賈張氏那前衝的姿勢僵在了半空中。
    臉上那悲痛欲絕的表情凝固了，仿佛一尊滑稽的雕像。
    床上的賈東旭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臉都白了。
    他看著抱著枕頭坐在地上的秦淮茹。
    那個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冰冷。
    他毫不懷疑，她說得出，就做得出。
    屋子裏的氣氛，在這一瞬間陷入了可怕的凝滯。
    賈張氏僵硬地收回了要撞桌子的姿勢。
    訕訕地站直了身體，不敢再看秦淮茹一眼。
    床上的賈東旭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生怕秦淮茹真的拿著枕頭過來把他給捂死。
    秦淮茹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沒有回床上，也沒有去看那對母子。
    隻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徑直走到門口，拉開了房門。
    冰冷的空氣湧了進來，讓屋裏那對母子同時打了個哆嗦。
    秦淮茹卻仿佛毫無所覺。
    她就那麽站在門口，看著院子裏灰蒙蒙的天。
    不知道過了多久，賈張氏大概是覺得臉上掛不住。
    又或許是想找個台階下，她悄悄挪到門口，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
    “淮茹啊，媽……媽剛才也是一時糊塗。”
    秦淮茹沒理她。
    賈張氏隻覺得一陣尷尬，眼珠子一轉。
    忽然想起了什麽，趕緊轉移話題。
    “哎，我剛才出去聽人說，就咱們院老閻家那個閻解成。”
    “從廠裏領了四千塊錢的安置費！”
    四千塊！
    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瞬間炸響在秦淮茹的耳邊。
    她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盯著賈張氏。
    賈張氏被她看得心裏發毛。
    但為了緩解氣氛，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真的！聽說是廠子效益不好，裁員給的安置費。”
    “閻解成一個普通工人就拿了四千！”
    她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更致命的。
    “還有人說，像東旭這樣的八級鉗工，要是還在廠裏，能領一萬多呢！”
    一萬多！
    秦淮茹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下意識地看向屋裏。
    躺在床上的賈東旭顯然也聽到了。
    那雙眼睛瞪得像銅鈴，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不可能……”
    秦淮茹嘴唇翕動，反複呢喃著這三個字。
    四千塊……一萬多……
    閻解成那種好吃懶做的貨色都能拿四千。
    要是東旭沒出事……他們家就能有一萬多？
    足夠把棒梗和小當養大成人。
    還能在這個四九城裏買個小院子了！
    可現在，什麽都沒了。
    丈夫癱在床上，家裏一分錢存款沒有，還欠著一屁股債。
    而那一萬多塊錢，就因為一場意外，徹底成了泡影。
    賈家的氣氛，因為這筆突如其來的“巨款”消息，再次降到了冰點。
    壓抑，沉悶，讓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
    “砰！”
    一聲巨響，中院一大爺易中海家的大門被人從裏麵一腳踹開了。
    緊接著，一道狼狽不堪的身影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
    正是易中海。
    此刻的易中海，哪還有半點一大爺的威嚴。
    他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爛爛。
    臉上幾道血印子清晰可見。
    就連那原本就不算茂密的頭發，都被人硬生生薅掉了一塊，露出亮晃晃的頭皮。
    “你個瘋婆子！你還講不講理了！”
    易中海一邊跑一邊罵，聲音裏充滿了氣急敗壞。
    話音未落，一大媽就提著一根擀麵杖從屋裏衝了出來。
    雙眼通紅，滿臉猙獰。
    “易中海！我打死你！”
    “整整一萬多塊錢！就讓你這麽給作沒了！”
    “你能耐！你有骨氣！”
    “現在錢沒了，你滿意了？！”
    一大媽的咆哮聲響徹了整個中院。
    秦淮茹和賈張氏都看傻了。
    平時在院裏端莊賢惠的一大媽。
    今天怎麽跟個夜叉似的？
    秦淮茹的目光落在了易中海那淒慘的模樣上，心裏忽然閃過一絲明悟。
    易中海也是八級鉗工，他要是沒辭職，也能領到這筆錢！
    這下熱鬧了。
    秦淮茹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靠在門框上。
    就這麽看著院裏上演的全武行。
    一大媽追，易中海逃。
    “你給我回來！現在就跟我回廠裏去把工作要回來！”
    一大媽一邊追一邊吼。
    易中海脖子一梗，倔脾氣也上來了。
    “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周圍的街坊鄰居早就被這動靜吸引了過來。
    一個個都縮在通往後院的拱門處看熱鬧。
    易中海的老臉漲成了豬肝色，隻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麽丟人過。
    秦淮茹看得津津有味。
    這說的話跟她那個好婆婆如出一轍。
    看來人被逼急了都一個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