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東窗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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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夜色如墨。
整個知意村都已沉入夢鄉,隻有幾聲稀疏的犬吠和巡邏隊員手中燈籠搖曳的微光,證明著這個新生的村落並非一座空城。
一道黑影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貼著牆根避開了所有巡邏的路線,最終摸到了早已熄滅燈火的食品加工坊後院。
正是王二狗!
他伏在牆角,心髒在“怦怦”狂跳。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那十兩白花花的定金此刻就像一團火在他的懷裏燒得滾燙,將他最後一絲理智和恐懼都燒成了灰燼。
“媽的,幹了!”他暗罵一聲,給自己壯了壯膽,“五十兩銀子!有了這筆錢,老子立馬遠走高飛,去州府裏當大爺!誰還在這窮山溝裏受這鳥氣!”
他左右張望,確認四下無人便手腳並用地扒住牆頭,仗著自己從小偷雞摸狗練就的一身本事,三兩下便悄無聲息地翻進了院子。
院子裏靜悄悄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醬菜發酵後的酸香和辣椒的餘味,這在王二狗聞來便是金錢的味道。
他按照錢氏的指點躡手躡腳地摸到一扇窗戶下。那窗戶為了晾曬通風果然沒有從裏麵上鎖。他用一把隨身帶著的磨得鋒利的小刀小心地從窗縫裏插進去,輕輕一撥,窗戶的插銷便“嗒”的一聲被挑開了。
王二狗心中一喜,暗道:“那老虔婆倒也不是全然沒用。”
他像條泥鰍一樣從窗戶裏鑽了進去,落地無聲。
作坊裏漆黑一片,但王二狗的眼睛早已適應了黑暗。他輕車熟路地摸到秦媽辦公的那間小屋,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個巴掌大的小本子!
“得手了!”王二狗心中狂喜一把將那本子揣進懷裏。這東西就是他後半輩子榮華富貴的敲門磚啊!
他壓抑住立刻逃走的衝動,又想起了錢氏的另一個吩咐順走幾罐成品。他賊眉鼠眼地溜進成品庫房,看著那一排排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陶罐,毫不猶豫地抱起了兩罐最值錢的紅油辣醬。
王二狗手裏抱著兩罐辣醬、懷裏揣著秘方,臉上已經浮現出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淫邪笑容。他轉身正準備從原路返回。
可他一轉身,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他隻覺得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都涼了半截!
不知何時,就在他身後不到三尺的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黑影!那黑影就像一尊鐵塔一樣一動不動的與黑暗融為一體,若不是他轉身,怕是撞到他身上都發現不了!
“王二狗,”那黑影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在這死寂的庫房裏卻像閻王的催命符聽得人頭皮發麻,“深更半夜,不請自來,是想給我們作坊添點彩頭嗎?”
是周叔!
王二狗的魂兒都快被嚇飛了!他“啊”地一聲怪叫,懷裏的辣醬罐子“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那紅油汪汪的辣醬流了一地。
他想跑,可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根本不聽使喚!
“唰!唰!”
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庫房的另外兩個出口也同時出現了幾道黑影,將他所有的退路都堵得死死的!
“抓活的。”周叔平靜地語氣仿佛在說一件小事。
兩個護衛隊員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一人一邊將早已嚇得癱軟如泥的王二狗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作坊裏一間偏僻陰冷的柴房內。
一盞孤零零的油燈亮著在牆上投下幾個搖曳不定的人影。
王二狗被一根粗麻繩捆得像個粽子扔在冰冷的地麵上,渾身抖如篩糠。
周叔就坐在他對麵的一張小馬紮上,手裏拿著一塊破布,正在無比專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樸刀。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看王二狗一眼。
可那“沙沙”的、極富韻律的擦刀聲和那刀鋒上偶爾反射出的、一閃而逝的冰冷寒光,卻比任何嚴刑拷打都更能摧垮一個人的心理防線。
“我……”王二狗終於受不了這死寂的折磨,他嘴唇哆嗦著試圖狡辯,“周……周大爺,這是個誤會……我就是晚上喝多了,想找個地方撒尿走錯了……”
周叔擦刀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在戰場上看過屍山血海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王二狗,那眼神沒有憤怒沒有殺氣,隻有一片讓人心悸的、如同深淵般的死寂。
“走錯了?”他輕輕開口,“走錯了,能走到秦坊主的桌子前?能把她的記事本走到你懷裏去?”
“走錯了,還能順手抱上兩罐咱們作坊還沒出廠的辣醬?”
他每問一句,王二狗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我……我……”
“在北境的時候,”周叔沒有理會他的狡辯,自顧自地說道,“我們審問那些北蠻的探子從來不用那些沒用的刑具。”
他用手指彈了一下鋥亮的刀鋒,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
“我們通常都是先從他們的小拇指開始。”他看著王二狗,那眼神像是在看一頭待宰的豬,“一節一節慢慢地往下卸。你放心,我手藝很好保證不會讓你一下子就疼暈過去。你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骨頭是怎麽樣一寸一寸地離開你的身體的。”
這番話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來,卻帶著極致的讓人靈魂都為之戰栗的血腥和恐怖!
王二狗隻覺得一股熱流從胯下湧出,一股難聞的騷臭味瞬間彌漫開來。
他徹底崩潰了!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啊!!”他涕淚橫流,殺豬般地嚎叫起來,“不關我的事啊!都是錢老太太!是蘇家那個老虔婆指使我幹的啊!”
“她給了我十兩定金,說事成之後再給我四十兩!讓我來偷秘方和辣醬!她說她拿到了方子就能自己做,就能把蘇知意給擠垮!都是她逼我的!我就是個被豬油蒙了心的混蛋啊!求求您了周大爺,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我再也不敢了!!”
王二狗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與錢氏的陰謀和盤托出,為了活命更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得一幹二淨。
周叔聽完點了點頭,似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站起身對著門口的護衛隊員使了個眼色,示意將人帶下去。
王二狗見狀,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心中一鬆。
可就在他即將被拖出門口的瞬間,周叔那冰冷的聲音卻再次幽幽地響了起來。
“等等。”
周叔緩緩地轉過身,他走到王二狗麵前蹲了下來,那雙死寂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王二狗那雙因為恐懼而不斷閃躲的眼睛。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我們的人抓住你的時候,你的手正準備伸向庫房裏那口最大的、裝著馬上就要送去福臨樓的泡菜缸。”
“你告訴我,你懷裏揣著的那個用油紙包著的不是銀子的小包,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周叔平靜地說。
王二狗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那是比剛才任何時候都要極致的恐懼!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那個最隱秘、最惡毒的動作竟然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沒……沒有!我沒有啊!”他開始瘋狂地掙紮,歇斯底裏地尖叫,“我懷裏什麽都沒有!您看錯了!一定是您看錯了!”
“看錯了?”周叔冷笑一聲從他懷裏緩緩地掏出了一個油膩膩的、散發著一股子惡臭的紙包,在他麵前晃了晃。
“那這是什麽?”
王二狗看到那個紙包,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瞬間癱軟了下去,眼神中隻剩下絕望。
“我……我……”
周叔沒有再給他狡辯的機會,他一把捏住王二狗的下巴將那油紙包湊到他的鼻子前。
“說!”
“不說,我現在就讓你把它完完整整地吃下去!”
“我說!我說!!”王二狗徹底崩潰了,他哭得撕心裂肺,將那最惡毒的陰謀也吼了出來,“是錢老太太給我的!她說要是我偷東西的時候被人發現了,跑不掉了,就把這包東西倒進那最大的缸裏去!!”
“她說這不是毒藥!就是她從茅房裏掏出來的用陳年糞水曬幹了的粉末……”
“她說這東西吃不死人,但能讓所有吃了的人都上吐下瀉,生不如死!能讓蘇知意那個小賤蹄子的作坊徹底臭了大街!名聲掃地!!”
“我真的不敢啊!我當時就是鬼迷了心竅啊!求您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柴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連那兩個押著王二狗的護衛隊員,此刻都聽得是目眥欲裂,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偷竊是為財。
而這是誅心!是要斷了整個知意村所有人的活路啊!
周叔緩緩地站起身,他沒有再看地上那攤爛泥一眼。他小心地將那包汙穢之物重新包好,又將那本秘方和那份詳細的口供一並收起。
他轉身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柴房,身上那股冰冷的煞氣幾乎要將沿途的空氣都凍結。
知意居,書房。
蘇知意披著一件外衣靜靜地坐在燈下,聽著周叔將審訊的結果一字不差地匯報完畢。
當聽到偷竊秘方時,她的臉上沒有半分波瀾。
但當周叔將那個散發著惡臭的油紙包和那惡毒無比的投毒計劃說出來時,她的眸子裏卷起了滔天風暴!
她緩緩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蘇家老宅那片死寂的黑暗,許久才輕輕地開口。
“偷竊是為貪。”
“而毀人飯碗,斷人生路……”
“這是取死有道!”
“傳我的話,”她猛地回頭,那雙美麗的眸子裏殺機畢現!
“明日一早,召集所有村民無論男女老少在知意居前的廣場集合!”
“我要開一場村民公審大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