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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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帖子在當晚引起了熱議,先前那條關於俞和遊恩怨科普的長文,在被Echo犀利回懟後秒刪。評論區畫風急轉直下,徹底跑偏——全在瘋狂討論俞的長相、俞的身材。雖然他倒立還拉衣角,但背肌精瘦的腰線還是被手快的網友給截屏了,話題熱度直線飆升,紛紛表示好久沒見這麽極品的帥哥了。
    不過這還真不是出自李映橋的手筆。她知道是誰發的,當時就站在邊上看他發帖。原標題看著太過炮灰,她隻是幫忙改了個標題。
    “Echo是嗎?”俞津楊腳趾頭都猜到,這帖子通篇都是龍東強的Echo味,他無論打字還是說話都莫名吵鬧,太好認了。
    評論區也有人點出來:真奇怪,這篇帖子看著好吵。
    俞津楊把手機扣回床頭櫃上,伸手將人從被窩裏撈出來,指尖在她臉頰上輕輕一捏,又迅速收回,欲言又止地望著她。
    卻不料,李映橋反手一把攥住他的手,不由分說地拽回來,貼在自己臉上托了片刻,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嗯?”
    “你是不是想說,今天揍遊曉礬的時候,有沒有嚇到我?然後又覺得有點多餘,怕被我說‘俞津楊你也好不了解我’。”
    他靠在床頭,目光沉靜而專注地看著她,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眼瞼下細膩的皮膚,喉結微微動了下,想說什麽,又咽回去。半晌,才低聲問:“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沒有。如果真要問的話,”李映橋歪著腦袋認真想了想,看他說,“有一句吧。”
    “什麽?”
    “在芝加哥很想我們嗎?”
    他沒回答,隻靜靜看著她。
    李映橋又拿臉蹭蹭他的手掌,篤定說:“感覺到了,你很想我。”
    他還是沒言語,手指在她臉上來回、一下下地摩挲著。
    其實頭一年還好,那時兜裏還有錢,不必為學費發愁,能吃飽穿暖就沒什麽可抱怨的,那時腦子裏隻有對知識的渴望,一心求學,後來家裏經濟突然斷了。他去地下舞團和人battle,一個晚上膝蓋磨爛,腰跳斷。能分到手裏大概就50美金,而那時候舞團的領隊想要介紹他去給富婆跳脫衣舞,一晚上大概能給五千美金。
    他沒答應,對於這種不肯為五鬥米折腰的隊員,領隊小動作就很多了:讓人把他們的隊服剪爛,要求他們正價購買代工廠的奢侈品隊服,不買就雪藏,訓練場地挪給其他隊用,四五天出不了一場battle,如果battle輸了可能會被抽血賣給黑診所。
    想解約也可以,至少脫一層皮,而且就算退出了。其他團的話事人也都幹淨不了哪去。俞津楊和隊內幾個亞裔隊員遭到排擠,他們隻能在附近的鐵皮工廠,和流浪漢、流浪狗們爭地盤,爭分奪秒地利用公共免費時間訓練當天要演出的團舞。
    走時,他們會給留漢堡和熱狗,日子一久,被廉價伏特加麻痹神經的流浪漢也會跟著他們的腳步打節拍,流浪狗甚至會給他們看門。一有VAC巡邏,就立馬衝他們吠兩聲。
    因為如果被VAC逮住會被反複用手電筒照瞳孔,看有沒有吸毒,還要核查所有人的身份,甚至可能還要通知學校,簽證都會有影響,所以很麻煩。
    隻要一聽見流浪狗的哨聲,他們一群人就摧枯拉朽地吸著淩晨四點的狂風跑到漏風的地鐵站。
    所以這一年他也沒怎麽想,睡不好吃不飽,身體和精神幾乎到疲憊到了極點,兩眼一睜就是怎麽活下去,直到後來終於畢業,不用再為學費發愁。他退出舞團,終於開始正兒八經的找工作,有了些經驗,在芝加哥也快混成老留子,開始想李映橋這幾年過得怎麽樣,總不能比他還苦吧。
    這些他都沒法說出口,隻能低聲問:“你呢?這幾年有想我嗎?”
    李映橋輕聲歎息:“說想,不如說更懷念吧,懷念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子,說錯一句話,打碎一個碗,沒人會責怪。天大的事兒,也就是把自己新買的小白鞋弄髒了,擔心被媽媽念叨。”
    “那就好。”他這麽說。
    “嗯?”李映橋立即挑眉,“什麽意思,什麽叫那就好。”
    俞津楊一把扯掉身上的T恤,滑下去,背對著她躺好:“字麵意思,反正你也沒想過我。”
    李映橋扣著他的肩膀,企圖把人掰回來:“俞津楊,不許睡。”
    他紋絲不動,索性把被子拉過頭頂,一點兒不讓她碰,冷淡的聲音悶悶從被子裏傳來:“不要,今天真累了。”
    ……
    下一秒,被子猛地被人掀開,俞津楊整個人直接彈下床了:“李映橋,你往哪摸!”
    他上身赤裸,下身卻穿得很齊整,睡褲妥帖地修飾著他修長的腿部線條,此刻正一臉森然地戒備著立在床邊。
    她無辜眨眼,“穿褲子睡覺?你幹脆睡沙發好了。都睡好幾天了,還這麽見外,你看我多坦誠。”
    俞津楊覺得自己這會兒完全和她說不通,抄起枕頭準備去客廳。李映橋眼疾手快一把給他按住。
    “幹嘛?”
    “人可以走,但不許帶走我的床上用品。”
    好好好,小時候那勁兒上來了,其實這才像他倆,前幾天膩乎的樣子,他都快忘了李映橋骨子裏小坦克橫衝直撞的本性。其實他倆從前在一起,吵架鬥嘴比和平相處的時候多太多,重逢至今彼此似乎都默默地達成一種共識,就是不能踩對方雷區,要小心翼翼地維護這段關係。哪怕連確定關係那晚,表達仍是很含蓄。
    直到這會兒,俞津楊才找回小時候的實感,這才是李映橋。他覺得自己有點欠,忽然覺得這才對味,於是也梗著脖子往外走,睡沙發就睡沙發。
    翌日,兩人一起在沙發上醒來。李映橋被人抱在懷裏,人還沒徹底醒透,下意識往某人的胸口處又蹭了蹭,然後把臉埋進去,伸手捏他耳朵玩了會兒。
    俞津楊被弄醒,臉埋在枕頭裏笑出聲,把人摟得更緊,故作凶神惡煞地淡聲警告她:“幹什麽幹什麽。李映橋,癢死了。”
    李映橋徹底醒了,仰頭在他麵頰上親了下:“早上好。”
    他低頭親她眼睛,親了又親才低聲說:“早上好。今天回家嗎?”
    李映橋悶悶點頭:“要回了,接下去一堆工作。”
    俞津楊下巴蹭在她發頂,忽然憋出一句:“顫抖吧!李映橋。”
    邦邦兩拳。
    被人重重地在胸口捶了下,他又欠了,但這味道太對了,但是真疼。俞津楊猝不及防地悶哼出聲,力道比從前小點,不知道是不是受力麵積變大的原因,反倒是很爽地抽疼,下一秒,驀然翻身把人壓在身下。
    “謀殺親夫啊李映橋,看來你是非暴力不合作了。嗯?”
    李映橋笑著左躲右閃,發絲不自覺間被人親得淩亂。
    俞津楊在她腦門上親了下,又在她發頂上親了下,又轉到鼻尖、耳廓、脖子……反正露出的部分都被他細細密密地親了遍,李映橋癢得不行,一個勁兒地躲,他一個勁兒不得章法、故意似得親著說:“躲什麽呢,不許躲。”
    等兩人起床,驅車回豐潭的途中,李映橋坐在副駕上忽然接到遊曉礬的電話,整個人瞬間就醒了。因為對方問她小畫城在哪,有沒有項目書,讓她發個過去。
    李映橋看了眼正在開車的俞津楊,才頓時明白對方的意思。淺聊了兩句,李映橋把電話掛了,轉頭看向某人,聲音壓不住的興奮:“遊曉礬說下周過來看景。”
    “顫抖吧!小畫城。”俞津楊目不斜視開著車,還是這句。
    “你沒完了是吧。”李映橋冷眼瞥他,“這才幾天,熱戀期過了是嗎?俞津楊,你要開始犯欠了是嗎?”
    趙屏南說熟人談戀愛就這樣,熱戀期撐死三天,不能奢求太多了。
    李映橋不覺得,她正上頭呢。車子一路駛過去,窗外的景致漸漸變得熟悉。道路兩旁的高樓大廈逐漸被金黃的麥田和低矮的平樓取代,視野越開闊,心卻越緊,直到終於駛進豐潭收費站,俞津楊開了一路車,卻也不見疲憊,問她要不要吃點夜宵。
    李映橋說不要,下車拿行李之前湊過去索吻,被某人偏開頭躲過,徑直下車去後備箱給她拿行李,推到她麵前,一副服務周到的司機做派:“不要。早上親你你還躲,這會兒又跟我裝什麽難舍難分?”
    她拿過行李箱,臉上倒是沒多餘的表情,一雙眼睛真誠卻又亮透透站在月色下地看著他說:“你不就氣我怎麽不問遊曉礬妹妹的事嗎?”
    “所以你為什麽不問。”他“砰”關上後備箱,碰撞聲格外清脆。
    “我相信你啊。而且也不太感興趣,就像吳娟喜歡你,我也不會問啊。有什麽意義嗎?你都說了,這十年你隻喜歡我。”
    “我說了嗎?”他不認賬。
    李映橋又是梆梆兩拳。
    俞津楊吃痛地悶哼一聲,卻忍不住笑出聲來,緊跟著像燒烤攤上被炭火烤得滋滋作響的話,串著話,蹦出來兩串飛快的話:
    “嗯嗯嗯嗯嗯嗯,說了說了說了。你你你隻有你。”
    李映橋看著他不講話,腦子裏卻響起昨天Echo在發帖時和她講的話——
    “什麽啊,才不是湊巧呢,他這幾天天天來這,不過前幾天沒下場罷了,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反正他之前打電話問我遊曉礬的行蹤,別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這個battle場子遊曉礬經常來。”
    Echo或許不知道他做這些為了什麽,她還能不知道嗎?為了小畫城他把自己都搭進去,這些事跟他又有什麽關係。
    李映橋其實今天一直想說和他說點什麽,但總覺得不知道從哪說起,講謝謝又很奇怪。於是,她踮起腳尖,就在小畫城,這個青石板路上還留著白天餘溫的小畫城,在這個河水如綢緞一般平整的小畫城,在這個他們最熟悉,最有可能碰見熟悉的人的地方,她仰頭毫不猶豫地吻住他。
    她想如果被看見,那就公開,那就幹脆把天捅穿個窟窿好了。
    俞津楊下意識扣住她的後腦勺,下一秒,又反應過來這太大庭廣眾,要推開她,卻不敢用力,某人趁機還要把舌頭伸進去,被人攪了個透,他隻能含混警告她說,李映橋這不是省城,這小畫城,你昏頭了?
    李映橋索性不管不顧地摟住他的腰。
    直到,有人頂了兩下短促地喇叭。
    李映橋在刺目的汽車燈裏回頭,試圖看清這沒禮貌的家夥是誰,待看清來人,沒等李映橋反應過來,後腦勺被人二話不說給扣了回去,加深了這個令人心顫的吻,這次說什麽都是俞津楊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