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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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津楊的廚藝好得出乎意料。
搬進來那天,李映橋看他在廚房裏忙活半天,收拾完行李出來,聽著廚房裏鍋碗瓢盆短兵相接的陣仗,心裏是抱著“再難吃也要光盤,再難吃也要誇得他找不著北”的準備硬著頭皮坐下了。
畢竟這段時間,房東同誌自己也忙,在老太太圈內忽然火了一把,到點就有老太太喊他去跳舞。
她們要看他滾地板,一天都不肯落下,還要跟著他學,霹靂舞條件有限就學刨冰,正反這個房東什麽都會,還有耐心。
除此之外,節目錄製在即,俞津楊也要加強breaking的訓練,教完老太太們,自己回家又一個人練到半夜,偶爾還要應付遊曉礬的糾纏之外,睡得比李映橋晚,早上起得還比她早,這陣子他確實比她還忙。
那會兒李映橋還沒正式搬過來,在她起床之前,他會把早餐做好掛在她門把手上。正式入住後,早餐直接升級成自助餐了,中西餐分區,任君挑選。這沒有英文名的房東服務,確實周到得讓人沒話講。
忙成這樣,房東也還是會準點出現在廚房,雷打不動地給她準備一日三餐。
雖然姿態欠欠,但他廚藝有點讓李映橋吃驚,本以為大少爺學做飯,多半是這幾年的留子生涯給逼的,也就對付著學了點。但沒想到,他好像是認真鑽研過的。
“我八歲起鍋,十歲掌勺,十一歲給我媽做滿漢全席……”俞津楊自己一口沒吃,專心致誌地靠在椅子上給她答疑解惑,這倒是很符合李映橋對廚師的刻板印象,從沒見飯館的廚子光明正大地吃過飯。
李映橋當然不信,斜瞥他一眼:“俞津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能順杆爬?”
他忍不住又來:“Well Well,looks&neone finally&ne.”(嘖嘖,看來有人終於開始懂我了。)
“啪——”有人重重放下筷子,一口不肯吃了。
俞津楊不鬧了,也沒再作聲,手上動作卻不停,默默給她碗裏夾菜:魚香肉絲、牛肉炒青椒——瞥她一眼,夾一筷子,再瞥一眼,又默默添一筷子:螞蟻上樹。直到麵前的碗漸漸被壘成一座顫巍巍的小山,粉條都掛不住,眼看著要從碗沿滑落掉到桌上。
李映橋哪裏忍得住,低頭就是一吸溜,粉條剛滑進嘴裏,餘光就瞥見某人在憋笑,胸腔微微起伏著,聲兒是一點沒有的,肩膀卻抖動得像個篩糠。
還是那樣,從小就舍不得一粒米掉桌上,尤其在梁梅家吃飯的時候,她那雙鷹眼會監督每個人有沒有吃幹淨。
“俞津楊!”她含著半截粉條像個黑白無常似的瞪他。
“在在在,”俞津楊終於舉手投降,手條件反射伸到她下巴底下去接她要掉不掉的粉條子,給她兜著笑著說,“好好好,我錯了,碗裏的先吃,吃不完給我。”
“錯哪了?”
“你說嘛,你不說我怎麽知道?”鍾肅覺得好冤枉,本來就隻是合約情侶,給她點顏色,她還真的在這紅燈行綠燈停了。
鄭妙嘉更不耐煩,她當即給李映橋發去信息,她說她要收回說鍾肅的大腦很性感這句話,他簡直是個榆木腦袋,發完,她把手機往腿上一拍:“這個賬號是我的,我們隻是合作關係。拍短片也好,互動也罷,都隻是為了小畫城。一開始就說好的呀,你怎麽可以隨便回複粉絲的消息呢?而且,你怎麽可以告訴俞津楊我們是假的!我說過這件事誰都不可以說,你已經違反了我們的合約。”
“那你怎麽不找孫泰禾呢?他也是搞直播的,你倆真真假假得別人也不知道,正合拍,你找我幹什麽,”鍾肅也不耐煩了,怎麽講都不聽,“我說了啊,我沒有隨便回複,他在胡說八道,我才忍不住回複的。”
“算了,你聽不明白。我是說,你不能和別人透露出關於我們是假的這件事,萬一俞津楊出賣你呢?”
鍾肅簡直嗤笑:“我爹會賣我,俞津楊都不會賣我,我倆在芝加哥可是過命的交情。”
“什麽過命的交情。”
“你不會懂的,男人的秘密,反正就是我倆曾經在芝加哥幹過一件特別牛的事。”
“捅毒販窩點了,還是抓到間諜了?”鄭妙嘉哼一聲,懶得和他掰扯,“下不為例。”
鍾肅隻覺得她莫名其妙,轉頭晚上就打電話給俞津楊吐槽,“我真搞不懂那個鄭妙嘉,她看著很討厭我的樣子,為什麽要找我當她的Publicity Couple,孫泰禾不更符合她的標準嗎?再說,現在小畫城還需要這種純商業模式的引流嗎?等你們街舞節目一播,你的小迷妹不要太多,還愁沒有流量嗎?我就不該和她喝酒,喝多了我自己答應了什麽都不知道。俞津楊?俞津楊?你在聽嗎?”
俞津楊剛練完舞,渾身骨頭仿佛被人拆了一遍,戴著眼罩癱在客廳的沙發上,指尖都懶得動彈,就聽鍾肅在店換頭控訴,眼罩滑到脖子上也沒管,他覺得人和人差距太大,仰麵生無可戀地看著天花板,低聲道:“在聽,沒見你有半點不情願,這麽不情願人家牽你手的時候怎麽不甩開?再說,Sawyer,你知道現在幾點?”
鍾肅看了眼時間說:“靠。才一點啊,你不睡得都挺晚的嗎?不是,你突然叫我英文名幹嘛?”
“家裏有人要上班,我不睡,人家還要睡。”
“誰啊,你不是一個人住在小畫城嗎?”
他不吭聲,晚上給某人喂飽飽之後,他去碼頭教幾個小孩跳breaking,還有一幫老太太也跟著動動手動動腳,畫麵尤其溫馨。
遊曉礬就是被這一幕打動了,他說這季綜藝他打算打造一個全民breaking的話題,會有幾個當紅流量明星來到小畫城帶頭引流打卡。李映橋一聽,這簡直太專業,太有流量了!還不把臉笑爛啊,現在見麵都叫人遊總,給人鞍前馬後地盯著項目進展。
大家也都知道這機會來之不易,於是一帶二,二帶四,越來越多的人傾巢出動。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到七八點,全聚在碼頭等著俞津楊過去教他們跳小畫城獨一無二的廣場舞。
等結束回家,他還得自己練比賽的招兒,怎麽也都得一點左右才能上床睡覺。李映橋有時候睡得很早,八九點沒事兒她就睡著了,俞津楊說她可能是暈碳,一暈暈到後半夜茫茫然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抱回臥室了。
他晚上練完舞怕吵醒她,讓李映橋在他的臥室睡,自己後半夜就睡在客房。而且最近這段時間,整條川明街都在敲敲打打,睡眠質量大不如從前,俞津楊還把門窗都特意找人換上斷橋鋁能隔音的,但李映橋的睡眠好像不太好,經常半夜醒來,要麽自己起來倒水,要麽摸進客房來找他,鑽進他被窩裏抱著他親親他才接著睡。
鍾肅哪能猜不到呢,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小李啊?”
“李映橋,映橋,都可以,小什麽李。”俞津楊說。
鍾肅煩得要死,反正說什麽,他都會挑刺,但又舍不得掛這通電話,畢竟這會兒除了俞津楊,也沒人會跟他聊了,主要鄭妙嘉不讓告訴其他人了。
俞津楊安撫鍾肅安撫到淩晨四點,鍾肅幾度破防,不過是因為鄭妙嘉的態度捉摸不透讓他抓心撓肝。俞津楊隻問他,是不是喜歡妙嘉,他又嘴硬說不是,就是不爽她的態度,俞津楊閉著眼睛,嘴巴毫不留情地輸出:那你就是性格有問題,不喜歡人家又在乎人家對你的態度,Sawyer,你性格很有問題。
對麵招架不住俞津楊偶爾的刻薄,終於肯放他去睡覺。他索性也懶得動彈,這會兒天色都已經蒙蒙亮,俞津楊重新戴上眼罩,就直接在沙發上睡了。
這還是搬進來這麽些天,難得一天李映橋準備起床上班時,房東還在睡,也沒給她準備早餐。
李映橋折回樓上拿了件毯子下來,輕手輕腳給他蓋上:“喵,我去上班了。”
俞津楊半夢半醒間,輕輕“嗯”了聲,下意識把人摟過來親了下,才讓她走。
李映橋沒急著走。
昨天遊曉礬在看景的時候和她說了那場賽事後,俞津楊再沒參加過任何比賽,他不是怕輸,也不是擔心被議論。而是那場比賽最開始的冠名商一直都沒尊重過任何一位breaking的參賽選手,要求男選手展現性張力,更要求女選手穿性感的衣服,並且加賽性感齊舞。
主辦也沒阻止,這是金主爸爸。於是所有女選手抗議,結果冠名商威脅說不然就取消所有Bgirl的參賽資格。
這觸犯了所有人的底線,這個誕生於貧民窟的舞種,在街頭盛行,骨子裏流淌的本就是反抗、本就是要打破刻板的性別印象的一個文化舞種,結果竟然還限製參賽性別。於是俞津楊第一個撕了參賽證,並且把他自己的參賽隊服留給其他女選手。
年輕人就是一旦有人開了頭——熱血就開始沸騰了,接二連三的bboy都紛紛表示要退賽,事情鬧大了之後,主辦才慌忙去和冠名商協商,冠名商當然撤資,走時又回來問帶頭那個Bboy是誰。
人家誰都不恨,就恨他。所以後來為什麽他的滿分會被人詬病,那麽多商業比賽難道沒有其他保送席位嗎?為什麽就他那件事鬧最大。所以他自己也知道,他這次參賽可能會麵臨什麽,他還是說要比,遊曉礬一開始不知道為什麽,來了小畫城才知道。
他感慨說:小畫城很像一個世外桃源,如果能被更多人知道,確實他的付出也值得。隻是breaking太小眾了,小眾到其實有很多很多優秀的Bgirl沒有得到她們該有的尊重。我們在努力把這個舞種的精神傳遞出去,breaking真的不是耍狠耍酷,是各種精神意義的平等,打破世俗的墨守成規。
遊曉礬當時還問她,對了,你是不是在北京讀書。
李映橋問他為什麽這麽問。
他說:“你不知道俞津楊的比賽名字嗎?bboy參賽都有個洋名,他給自己起個列車名,一趟北京到上海的動車,D321,給我迷惑的,我一直不知道北京到底有誰在啊。”
李映橋想起遊曉礬的語氣這會兒還是會笑出聲,拎拎他的耳朵小聲說:321是這個意思嗎?嗯?俞津楊,怎麽這麽可愛呢。
他睡沉了,毫無反應,她坐在地上看了會兒他睡覺,最後低頭在的腦門上印了下,給他蓋上毯子,才輕輕關上門出去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