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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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仿佛蛋糕上的蓬鬆奶油,還未等人品嚐,便融化在嘴裏,悄然地滑入了十一月。
俞人傑那場曠日持久的官司也終於落下帷幕,在張宗諧強勢的資本介入下,往日裏溝通起來略顯磕絆的環節,竟然也意外地順滑。
而小畫城也終於迎來了第一波遊曉礬街舞流量池裏的客流。
冷空氣一場又一場,也驅不走某間房子裏的濃情蜜意,隻是不巧,今天房東和租客吵了個整架。兩人一會兒用洋文,一會兒用中文,中間還摻雜誰也聽不懂的鳥語,但俞津楊確定是罵他的。
他聽笑了,抱著胳膊靠在房門上,笑著看某位理直氣壯的租客,“所以什麽意思,你這就要走是嗎?”
“俞津楊,你別搞笑行嗎。”李映橋如臨大敵,一副戒備森嚴的狀態,“你爸要回來住,我還不走?”
說實話,沒見過這麽差著輩兒的宿敵,也很久沒見戰鬥性這麽高的李映橋。
回來這段時間,她更多的是遊刃有餘——
和他相處之間,那種勝券在握的從容;
對張宗諧的疏離晦澀;對高典、泰禾等人又是恰好到處的粉飾太平。
唯獨剛才,聽見他爸想搬回來住,李映橋才有點從前那副走雞鬥狗的樣子。
他靠在門上,看著她不講話。
李映橋知道他想幹脆和他爸攤牌,但現在真攤不了。
馬上他倆還要合作創非遺項目,萬一四一哥公私不分,不肯跟她合作了怎麽辦呐。
豐潭的特色是木玩,這兩年雖然沒落,但如果能把木玩文化和小畫城結合,至少未來五年內,小畫城就是豐潭標誌性景區,沒有任何其他景區能超越。
這事兒文旅局不提,她其實一直也想找李連豐去推進,隻是沒想到中間王問香橫插一腳,對方才調轉車頭讓俞人傑牽頭。
李映橋想哄哄他,但到嘴的話,不知怎麽又變成了:“我說得對不對,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俞津楊再次被她氣笑了,仰頭靠在門板上,用後腦勺哐哐撞大牆,喟然長歎,又氣又無奈地斜瞥她說:“好好好,我真該反省反省。”
李映橋丟下手上正在折疊的衣服,走過去抱他,又親親他。
他別開臉,沒讓她碰,冷眼睨她:“少來,我說了,我拒絕了,住這邊也沒我那邊方便,他不會過來,你還是要搬走是嗎?”
“我怕他突然過來。”
“搬來之前你沒想過他會突然過來?”
“這不是最近你說他裝上假肢了嗎?哥們會走了呀。”
“……得了吧你,你是膩了。李映橋。”
冤枉,太冤枉,她一顆心還火熱的呢,正是最愛他的時候。
她強行掰過他的臉,在他唇上啄了口,他沒動作,隻冷冷睨她。
“哄不好了是吧。”姐們最近被手上幾個項目折磨地耐心也有限,甩手要走。
被人拽住,靠在門上,悶聲,不情不願地:“……好了。”
李映橋莫名笑出聲,掐掐他的臉,卻被他偏頭躲開。
“這叫好了?”
俞津楊不那麽情願地瞥她一眼,又把她手抓回來蹭了蹭,一副任由她在自己臉上作亂還是作威作福的樣子。
行了嗎?他說。
李映橋想了想,還是沒搬走。
畢竟在房東同誌的照料下,一日三餐準時準點,偶爾她趕項目沒時間回去吃,房東同誌打包好著‘跑腿’送到她辦公室自己再去練習室練舞。
近一個多月,愣是沒讓她吃過一次外賣和不健康的泡麵。
偶爾半夜,李映橋的泡麵癮犯了,縮在他懷裏哼哼唧唧要吃泡麵。
房東不肯,她把腦袋埋進人溫熱的胸膛裏,開始唱世上隻有媽媽好,說她想姝莉了。
唱到房東掀被子下床邊穿鞋子,邊站在床沿無語地冷笑著睨她說:“嘴巴裏都潰瘍了,還要吃吃吃。”
這當然怪不上泡麵。
“誰讓你總親個沒完的。”她裹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下,看著男人下樓的背影大聲道。
私心裏覺得,他比她愛親。不好講,李映橋說實話她沒那麽愛親,尤其在一起之後,她總覺得有大把時間,反而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溫存,她這段時間已經全身心投入工作裏了。
俞津楊最近一反常態,不知道是即將錄節目的焦慮使然,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動不動就親她,上班親,下班親,睡前親,睡醒也要親。
有時候做飯做一半還要把人叫過去,以為讓她打下手,結果一邊洗菜還要一邊把人抵在水槽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親。
但他嘴很硬,一聽李映橋這控訴的語氣,丟下一句:“好,以後不親了。親煩了我都。”
然後頭也不回地下樓給她煮麵去了。
李映橋裹著被子在床上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嘴角不自覺揚起,他越來越像從前,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聽著樓下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兒,她覺得很安心,好像一切都回來了。
回到了從前她在小畫城和大人們鬥智鬥勇算著賬,媽媽在廚房給她乒乒乓乓做飯。
隻是這會兒,俞津楊沒再帶著耳機從她門前經過,他在廚房裏,她在他的臥室裏。
在房東同誌兢兢業業的照料下,李映橋肉眼可見地胖了六七斤,鄭妙嘉察覺,趙屏南也發現,意有所指地說你氣色好不少啊。
就連李姝莉都捏著她的臉都驚訝得不行,“最近是不是不怎麽忙了?要不怎麽忙了,就搬回來,你還能吃口媽做的飯,也不用天天吃外賣。”
李映橋笑著說媽媽,我已經一個多月都沒吃過外賣了。
李姝莉那會兒正在給人塗精油,聽這話一愣,半瓶精油漏人背上,收不回去,隻能心疼地給人抹抹勻,佯裝更驚訝地說,“你學會做飯啦,不得了哦。”
按摩床上的客人都笑了:“老板娘,要不你生意好呢,油跟不要錢一樣抹。我衝個卡,行吧?”
“好嘞,小孟,這裏辦卡。”李映橋比李姝莉反應更快,立馬招呼小孟過來給人登記。
李姝莉不講話,看著她。等客人走了,她默默在刮痧館門口抽了會兒煙,李映橋站在一旁,還像小時候那般看著她,李姝莉笑了聲,其實猜也猜到是怎麽回事了,猜也猜到是誰那麽任勞任怨地給她做飯了,從小到大,除了那一個,還真沒有誰了。
“知道了,你倆好好處吧,媽沒意見。”李姝莉撣了撣煙灰,看了眼自家女兒,“其實去年冬天,我去前麵的小區給人做上門推拿時在雪地裏摔了一跤。正好碰上你唐湘阿姨和俞津楊,那時候節日頭剛出事不久,在住院。”
李映橋一愣,下意識去看她的腳,“什麽時候的事情?你把腿摔斷了?”
“嗯。”李姝莉吸了口煙,低頭又撣了撣。那時候怕她在北京擔心,就沒告訴她,正巧又趕上她給小孟放假回老家過年,住院那半個月,都是俞津楊來病房給她送飯的,隔壁病床的阿姨還以為他是她兒子。
唐湘還和她說:“津楊剛去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半夜給我發了一條微信,他說忽然想起來豐潭的姝莉阿姨,讓我和爸爸多多照顧一下,說李映橋在北京有事也顧不上那麽多。”
李姝莉其實沒覺得唐湘誇張,俞津楊是這樣一個小孩,他的禮貌和周到,豐潭很小,路上偶爾有時候會碰見,無論她手上拿的東西輕或重,他第一時間會想著接過去,但李姝莉從沒讓他拿過。唐湘當時那麽講,她隱隱就覺得,這倆孩子估計還有點其他的糾葛,但也沒多講,也不願講。
***
十一月底,舞綜節目終於正式落地,俞津楊馬上要參加比賽,小畫城的奶奶們也展開各種聲勢浩大的應援,俞津楊哭笑不得,為此他已經罷工了,廣場舞也不去了。因為有點丟臉。不知道哪位大哥大姐,給他定製了一幅巨型的海報掛在小畫城的碼頭上,李映橋等人在景區辦公室開會都能看見俞津楊在碼頭上迎風飄揚,在寒風中獵獵作響的樣子。
奶奶們訓練有素,不知道在誰的帶領下,竟然還有應援口號,穿著小畫城街委會環創衛處統一發的橙色馬甲,在碼頭緊鑼密鼓地排列著方陣,口號喊得地動山搖:“津楊!津楊!揚帆起航!津楊!津楊!舞林之王!”
吳娟:“……”
高典:“……”
潘曉亮:“……”
妙嘉and屏南:“………”
李映橋:“………………”
小孩們對這位大哥哥也寄予厚望,希望他能一舉拿下這次breaking比賽的冠軍,為表吉利,現在都管他叫一舉哥。
怎麽講呢,俞津楊是個帥哥,但大部分帥哥的經曆,要麽一個帥字貫穿一生,要麽一個慘字貫穿一生,或者一個爽字貫穿一生。而俞津楊則是一個囧字貫穿一生,初中被人綁架,被人堵在教室後門香噴噴的告白,對方一把拽下自己脖子上的項鏈,他依稀還記得那女孩的名字,因為拽姐這個綽號太令人印象深刻。亦或者是他被人當眾念出父親的保證書,被人當猴圍觀了三年。
他以為等他爸老了,懂事了,他就可以少丟臉了。沒想到啊沒想到——
他女朋友從下班進門開始就在笑,笑到他倆這會兒都站在水池邊洗碗了,她還在笑。
俞津楊瞥她一眼,看她笑蹲下去:“煤氣泄漏了啊你,有那麽好笑嗎?”
她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直接蹲在地上抱著他的腿,一下下砸著腦袋說:“你別看我……你一看我,我就想到碼頭上那張海報……哪個大聰明給你選的照片啊?你知道碼頭的風多大嗎!那風一吹,瞬間把你的臉就拉長了!高典說,喵這蹬鼻子上臉的要去哪兒呢!哈哈哈哈——”
俞津楊沒理她,把手裏的碗洗完一一瀝幹,想起遊曉礬下午跟他講的話,節目錄製期間一個月所有選手全封閉住在統一安排的酒店裏,他本來還在想,他走了,李映橋未來一個月吃什麽,總不能又吃外賣。
想到這,他自己都嗤了聲,冷淡睨她說:“李映橋,你完了你,好好談吧你,以後談不到我這麽好笑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