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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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津楊不是故意的。
他對待這段關係,就像那天在鏡子麵前對她做的,他把她的手咬進嘴裏,含著,任由她生澀地支配玩弄,也要讓她來掌控節奏。
她在這方麵不懂引導,卻凡事又不肯占下風,所以他隻好一邊用力地一鏟鏟地給她種著樹,一邊在她耳邊低聲地明知故問:“你教教我,嗯?”
“是這裏嗎?”
……
從小到大,他太清楚李映橋這個人需要什麽——
你要順著她,又不能太順著她,你要釣著她,又不能真讓她吃不著,不然很快她就沒耐心了。
勾勾釣釣,她覺得好玩了,才會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
她是一個自主性很強的人,你要對她產生足夠的吸引力,你要引導她來愛你,不然她的注意力也很快會被轉移。
這都是俞津楊從小得出的經驗總結,發乎情、止於禮,如果要在友情之上產生的愛情,那都是需要耐心和另辟蹊徑。
從第一次在泳池,他和張宗諧見麵那天,李映橋給他打了個七個電話他都不接,那時他就太清楚張宗諧走的什麽路子,他還在利用上位者那套。
李映橋怎麽可能會吃這套,吃這套她就不是李映橋了。
所以他其實一直沒太把張宗諧放在眼裏,一直也沒問過他倆任何。
唯獨那次借著送水的由頭修複他和李映橋的關係時,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失控,但又怕她真的不要自己。
本身他們之間就隔著千溝萬壑,李映橋隻要肯走出那一步,張宗諧又算什麽,他本來也什麽都不算。
而且,俞津楊一向很有耐心,他從小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這種宣誓主權行為的主觀故意性,反而在他和李映橋有了更親密的行為之後就消失了。
尤其在情敵麵前。因為真正有了性關係才知道,這關乎到女友和性的隱私。哪怕一個吻痕,畢竟男人對這方麵的想象力尚且富餘。
他出門前也沒照鏡子,隨便套了件羽絨服就走了。然而,直到張宗諧的眼神長久地停留在他脖子上,他才意識到什麽。
所以俞津楊沒什麽表情地偏開頭去。
張宗諧沉默地吃完飯,飯盒和勺子碰得乒乓響。
俞津楊也沒再講話,兩手肘撐在腿上,低頭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機。
直到張宗諧再次開口,目光也沒再往他身上瞥:“她跟你說過我們在北京的事情嗎?”
俞津楊這才慢慢從手機裏抬頭,再也沒低回去,寂靜的病房裏,“啪嗒”一聲響,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將手機鎖了屏。
馬上跨年,元旦全國的景區都開始出各種遊園活動,李映橋晚上和潘曉亮他們也開了一個簡短的語音會議,她建議說:“元旦那天,多找幾個帥哥當保安好了。”
高典遠在深圳也掛著語音,立馬說:“那誰能帥得過喵,他們那個舞綜節目什麽時候播,播了咱們喵的檔期可就沒那麽好約了。”
吳娟的社交媒體已經全是遊曉礬那個節目相關,幾乎掌握著最全的第一資訊:“那還早呢,加上後期剪輯至少也得春節後才能播了吧,而且我聽說最後一期總決賽還沒錄呢,所以現在棚也還沒拆,要看艾頂流的檔期了。”
“那行,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和喵說,孫泰禾、鍾肅都算上,老譚呢,老譚還在嗎?”高典說。
“譚韭回上海了,他有案子。”李映橋說。俞津楊出門之前剛和她說過,等高典回來,他們打算跨年正好請所有人吃個飯,做個簡單明了的官宣,“你們想好主題了嗎?”
所有人瞬間噤了聲,最煩就是想活動策劃了,全國的景區都在卷,元旦又是為數不多的大日子,別說景區,連一些小程序遊戲花樣都很多,那麽冷的天,在家玩遊戲不香嗎?出門跨什麽年。
無人回應,不用畫麵都能想像,一個個頭埋得肯定比當初上學時老師抽查還低。她說:“我倒是有個主意,不過到時候需要的人比較多,要麻煩大家那幾天可能得加個班,明天我把策劃案發你們郵箱。”
幾人都長舒了一口氣,隻要不是他們寫策劃就行,潘曉亮忽然說:“對了,錢東昌那邊怎麽處理,他現在一到下班時間就在我們樓下靜坐。”
李映橋說:“不用理他,證據我們已經交給張總的律師團隊了,等開庭就好了。”
吳娟想起來某位受害者:“張總腰還好嗎?”
李映橋:“還在住院。”
吳娟想了想說,“我們要不要組織員工去看看他呀,畢竟是為了我們小畫城受的傷,這算是工傷了吧。”
“咱一起給他包個紅包吧。”李映橋說,“實惠,張宗諧估計這輩子沒收過這東西。”
掛完視頻,李映橋掐著時間給姝莉女士打了個電話,那邊正好拉上卷簾門,“嘩啦啦”地響,話題仍是家常:“晚飯吃了嗎?”
李映橋坐在床上,扒拉開床頭的櫃子數了數還剩幾個小雨傘,發現一盒已經沒了。她盤腿坐在床上,隨手抓了件俞津楊的T恤,邊套邊說:“吃了,男朋友給做的。”
李姝莉重複了一遍男朋友三個字,“行啊,我看看你什麽時候把人給我帶回來。”
她腦袋從領口鑽出來,“都行啊,看他。等他空了,我給你倆隆重介紹,他估計還有場街舞總決賽要錄,錄完這個節目再說。”
李姝莉在電話那頭意味深長地“嘖”了聲:“喲,俞津楊成男明星了啊。”
“這不算吧。”
不過李映橋最近倒是刷到很多關於俞津楊的帖子,清一色地都是誇他帥,全是在節目錄製現場被原地圈粉的,還成立了俞津楊個人超話,一點進去全是打卡的,人數這兩天直線飆升,她其實有點茫然。
俞津楊要真吃上男明星這碗飯了。
他倆還要公開嗎?單身是不是比較好圈粉啊,畢竟賺錢比較重要啊。又忽然想到,前兩天他在組裏打得那個電話,遊曉礬要是不做人的話,直接放出去,誰都知道他說6789998212是什麽意思,那俞津楊想立單身人設也立不住。
那給他立個什麽人設比較圈粉呢。
李映橋忽然福至心靈,愛而不得的純情竹馬。
那她就要被罵慘了。
沒關係,為了小畫城,一切都值得!豁出去了。
她決定等俞津楊回來和他商討一下劇本。
李映橋臨掛電話前和李姝莉說了聲,“我過兩天去看看他,你要跟我一起嗎?”
李姝莉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他”是誰,“不去了。”
李映橋不意外,媽媽從來沒去過,除了剛下葬那次。
她說:“好。”
李映橋和老媽道完晚安,準備趁俞津楊沒回家之前買盒小雨傘,於是套著俞津楊的T恤和隨手搭在沙發背上的羽絨服就出了門。
羽絨服的下擺正好蓋過膝蓋,袖口長出老半截,拉鏈一拉就能到頂,小時候她有些羽絨服的拉鏈賊難拉,不知道為什麽俞津楊的羽絨服拉鏈都特別好拉,高三在梁梅家補習的時候,有時候下樓買點東西,她都直接穿俞津楊的外套下去。
帽子一罩,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地朝著景區外麵走去,這會兒她忽然懂了,小時候她們家開雜貨鋪的時候,為什麽俞人傑寧可走老遠去景區外麵買煙。
嘴上說不讓她們掙錢,其實是怕小孩有樣學樣,那時候小畫城的各種字輩的孩子多得能列個方陣。
李映橋走過碼頭巷弄口的時候,寒風卷著熟悉的鹹腥味撲過來,她攏緊男友的外套,想著回去翻翻衣櫃俞津楊高中時的羽絨服她應該還能穿,有他的氣息走夜路都安心。目光下意識朝裏掃了眼,青石板台階上坐著個人。
這位置正對著刺骨的江風,平日裏鮮少有人坐。除了那次她和俞津楊在碼頭聊到天亮,李映橋偶爾會獨自過來吹吹風,抽支煙。
而此刻,青石階上的背影指尖也夾著根煙,許久未動,也沒抽幾口,煙灰積了老長一截,火星明滅。
直到他抬手撣了撣煙灰,食指懸在半空頓了頓才慢吞吞地撣下去,分明是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隨後手也緩緩垂下去,沒再遞到嘴邊,隻弓著背用腳尖碾滅,青石板和鞋底發出細微的刮擦聲,在闃寂的巷子裏格外清楚,他似乎才終於下定決心站起來。
一轉頭,對上李映橋的目光,視線驀然一頓。
她走過去,手徑直伸進他羽絨服的口袋裏,路燈昏黃,江風刺骨,俞津楊在頭頂低笑說:“幹嘛,摸什麽。”
“躲在這抽煙,俞津楊,你怎麽回事。”
他低著頭一聲不響。
“你會抽嗎?”
“不會。”搖搖頭,果然不能抽,嗓子都熏得幹澀,“第一支,也是最後一支,太難抽了。”
李映橋仰頭看他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俞津楊仍是低頭看著她,沒講話。
李映橋順勢在青石階上坐下,拍拍旁邊的位置仰頭看他,特別敞亮地說:“來吧,聊聊,我們的感情出問題了是嗎?我就知道我其實不太擅長處理這種親密關係。”
這句話讓俞津楊笑了,笑得肩膀發顫,笑笑停停,甚至持續了幾分鍾。
笑著笑著,李映橋感覺不對勁,看過去。
手指伸到他臉頰上一摸,濕的,於是把他的臉掰過來:“到底怎麽啦,俞津楊,看著我的眼睛說,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俞津楊臉被她捧著,眼睛一眨,一顆眼淚直愣愣地砸到她手背上,他自己可能都沒察覺:“為什麽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你不是一向都很自洽嗎?”
李映橋一顆心被吊著,從小到大就沒見過他哭:“你到底怎麽了。”
俞津楊別開臉,把帽子罩上:“我抽風,什麽事兒沒有,你讓我在這吹會兒風就好了。”
李映橋作勢起身,“那我走了。”
“嗯,走吧。”下一秒,又想起來,“對了,我愛你,我是不是還沒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