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一百章(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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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雨夜,和梁梅的賭約就像一根兒時貪玩纏在她腦門細韌的橡皮筋——每次在北京小有成就、心生懈怠之際,隻要一想到梁梅,那根皮筋就會無形中撣一下她的腦門,替她緊緊皮,也變相提醒著她:還遠遠不夠。
這玩意不像孫悟空的緊箍咒,會讓孫大聖疼得滿地打滾,她倒寧願徹底痛一次。
它隻靜靜繃著,皮筋也隨著年歲越扯越遠,每次在她幾乎要忘記時,猝不及防又“啪”地一聲彈回來,不偏不倚,總有那麽片刻,能讓她疼得頻頻倒抽氣。
她覺得每個人的腦門上都有這麽一根懸而未決的橡皮筋。
精神科醫生說她生病了,其實她不理解也沒當回事,她隻知道那段時間她注意力很難集中,有時候洗澡洗著洗著莫名其妙就開始哭,她以為自己隻是正在經曆斷崖式衰老。
Lilith那麽個工作狂人也曾對她說過,Joe,你其實該休息。
但她停不下來,自從被張宗諧正式納入他那條線上的要員之後,她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她怎麽可能輕易停下來。
李映橋刻進骨子裏的好強,很多時候被張宗諧當做是時代趨勢下性別的反抗,他以為是她天生的反骨。
而他們所認為的反骨,隻不過是小畫城裏大部分人的脊梁骨。
她以為沒人會記得年少時那些難以宣之口的執拗。
然而,有人卻一直幫她記得。
眾人又回到剛才的夜宵攤,老板懸著的心也跟著放回肚子裏,又忙不迭給他們遞上菜單。
朱小亮和梁梅對視一眼,擺手說不用了,他們在車站吃了碗麵條。
一如從前那麽好對付,一碗麵條吃了一輩子也不會膩,李映橋曾好奇地問朱小亮,梁梅是很喜歡吃麵條嗎?
朱小亮說她其實不喜歡,但吃麵條省事,省下的時間能改很多作業,寫很多教案。
九七年,他們用石頭砸開譚秀筠廚房的窗戶,哪裏是為了什麽慶祝香港九七年的回歸,而是看到了窗台上吃剩的一碗麵條,他們餓極了,想偷那碗冷麵吃,結果譚秀筠給他們一人重新煮了一碗麵。
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梁梅因為記恨譚秀筠那張嘴,不怎麽吃麵條。
直到譚秀筠去世,她開始想起過去那些日日夜夜裏,譚秀筠伏案熬夜時,就是一碗清湯寡水的麵條了事。
後來,這習慣又到了梁梅身上。
一頓暌違八年的寒暄過後,朱小亮繼而感慨說:“豐潭車站變化真很大,我和你們梁老師在裏麵繞了好久,差點沒找到出站口。”
俞津楊昨晚說會去接他們,但梁梅死活不肯,她可以接受他們學生時代在自己家裏補課,寫作業,吃飯,像朋友一樣打打鬧鬧,但卻無法習慣和已經成年、進入社會的學生保持日常聯係。這也是為什麽她從不主動和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聯係的原因,一旦結果有了變化,她當初所謂什麽也不圖的初衷還有人信嗎?
這也是多年後的梁梅,才終於明白,當初譚秀筠臨終纏綿病榻為什麽總是讓他們不要去看她,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麽總是一副什麽都不要很清高的樣子。
隻是,她沒想到,李映橋比當年的自己還倔。
梁梅和朱小亮羽絨服外套裏麵穿得都是最簡單的衝鋒衣,李映橋在Y省給彩虹羑裏這個項目做監工時,一櫃子都是衝鋒衣,其中有一件和此刻梁梅身上的還是同款,隻不過梁梅是紅褐色,她那件是墨綠色。
即使此刻夜色深黯,她也看見了梁梅眼角多出來的細紋。
八年未見,梁梅瘦了很多,皮膚也黑了,她和朱小亮一樣,顴骨也高了,其實就是有點瘦脫相了。
她忍不住別開眼睛,目光漫無目的地掃了一圈,還是無處落腳,她又看著梁梅。
她知道高典其實是想說老師們都瘦了,但他說不出那麽煽情的話。
然而梁梅卻說了。從剛才到現在,梁梅的目光在她身上落定片刻,不等李映橋主動開口,目光牢牢看著她,淡聲說:“李映橋,你也瘦了。”
李映橋是最不會煽情的人,如若不是把她逼到某種份上,她其實連敞開心扉的時刻都少有,再難的時刻,她打著哈哈也就過去了,就好比那次妙嘉剛回來,說敬這操蛋的世界,隻有她笑著說敬這美好的世界,可她真的感受到美好了嗎?
所以盡管當時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李映橋怕氣氛急轉直下,下意識就轉向身旁一直沒講話的俞津楊,“喵,我有嗎?”
俞津楊當然知道她隻是不想讓梁梅看見她的眼淚,在最無助的時候,她將目光投向他,俞津楊在這一刻,才明白,這麽多年,自己在等什麽,好像就是在等這一刻——她下意識的目光所致,下意識毫無保留的信賴。
他隻抬手揉揉她的後腦勺,把人按進懷裏,也隻有他感受到了李映橋在眾人麵前壓抑到極致而微微顫抖的肩膀。
這一幕對兩位老師的衝擊力還是很大,畢竟這些孩子們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俞津楊冷峻沉穩,李映橋又是個好勝心強的,這倆見天就是掐架,吵得不可開交,朱小亮起初還以為這倆同他和梁梅一樣,是純正的鐵友誼,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一起了。
“所以,你倆誰追誰啊?”朱小亮一屁股陷入燒烤攤上的沙灘椅裏,隨手從桌上拈了顆花生米,丟進嘴裏,咬出嘎嘣一聲響,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瞥一眼身旁的梁梅,好似替她開始嚴刑拷問,“俞津楊,你老實講,什麽時候的事,什麽時候對我們李映橋同誌起了歪心思的?”
俞津楊其實不習慣被人當著眾人審問他和李映橋的感情細節,這種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實在不怎麽好受,尤其他和李映橋之間,有太多難以向朋友敘述的細節。
李映橋情緒收攏後,這會兒倒是表情愜意地靠在那,轉頭看他脖頸處迅速泛起一陣她熟悉的紅,看好戲似的勾了下嘴角:喵真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當初在宿舍裏,他說無法繼續這樣的“朋友”關係,因為他發現在人多時,他都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眼神看她。
如今被恩師拷問,朋友們圍著要他坦露心跡,以他那種內斂的性子,其實根本難以招架。
但她也好奇,他會怎麽講?
然而,不等俞津楊開口,旁邊有人忽然轉過來,用正麵對著大家——
“不重要,他倆馬上就要分手了。”高典見縫插針地說。
啊?眾人都愣了,麵麵相覷。
俞津楊從桌子下麵狠踹了一腳高典。
李映橋當然也幾乎同時,毫不猶豫地補上一腳。
兩人一同發力,高典連著凳子整個人麵無表情地幾乎平移出去。
高典:“…………”
朱小亮:“小糕點走那麽遠幹嘛去。”
梁梅都往下看了眼,“他那凳子好像有輪子。”
有人悶笑。
“那不能夠啊。”孫泰禾卻聽著驚天大瓜,這才想起來說,“這個俞津楊前兩天還在嘰嘰咕咕地寫情書來著……”
下一秒,孫泰禾也出去了。
俞津楊一腳的事。
不過別人不知道,朱小亮是知道的,不然今晚他們幹嘛來了。
昨晚俞津楊給他打了個電話,說起錢東昌終於被抓的事,然後說李映橋馬上要回北京了,想在她回北京之前,和李映橋再求一次婚,如果可能的話,您和梁老師能不能回來一趟。
朱小亮還擔心梁梅不答應,醞釀了好久,從小時候那些事兒一件件說起,說真沒想到俞津楊和李映橋在一起了,這倆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嘰裏呱啦講了一堆,梁梅都沒等他說完,就站起來開始默默收拾行李。
而梁梅和譚秀筠慪了一輩子的氣,又怎麽會不知道,求婚隻是借口,是俞津楊給她和李映橋的台階。
俞津楊的性格,就不是那種大張旗鼓的人,他寧可一遍遍在私下問她願不願意和他結婚,哪怕被一次次拒絕。也不會在朋友們麵前給李映橋壓力,他僅僅隻是想讓她在回北京前,見一次梁梅。
所以除了朱小亮和梁梅,這裏當然沒有人知道求婚這件事。
但高典……朱小亮未免有點同情小糕點,這孩子怎麽從小就跟不上大部隊。
朱小亮歎了口氣,看著這一桌已經褪去年少青澀的成熟男女,其中還夾雜著幾張或英俊或漂亮的生麵孔,作為老師的職業病,他倆讓每個人都做了一遍自我介紹:趙屏南是李映橋來自慶宜茶葉山的朋友,模樣漂亮大方,性格直爽,看著就和李映橋一拍即合。
那個叫鍾肅的熟男,氣質和高中時俞津楊有點像,冷峻話少,偶爾蹦出來一兩句也是一本正經的刻板,原來是俞津楊在芝加哥留學時的室友,現在也是鄭妙嘉的男朋友。
妙嘉真的變成小畫家了,在社交平台上有兩百萬的粉絲,興致勃勃給朱小亮看了她很多點讚量破百萬的畫作,那個什麽霸道總裁愛上我之電器聯盟就是她最新力作,一時爆紅網絡,那個電冰箱的原型居然是俞津楊,坦克毋庸置疑是李映橋了。
他被這些奇思妙想逗得哈哈大笑,隻是看到一個數學狂魔時,沉默了。
這個數學狂魔舉著電餅鐺大吼:“老師畫的餅香不香!”
無一電器回答,隻有XX牌電飯煲為了那點植入經費,條件反射地咆哮出來:“香!和我煮的米一樣香!”
“好,電冰箱,請你用你的雙開門夾走一定麵積的餅,電飯煲同誌,接著由你算出餘下的麵積。”
電飯煲和朱小亮:“…………”
妙嘉嘿嘿一笑:“小亮,你現在是不是從這個視角能理解一點,我們當初看你跟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了吧?”
……當然其餘人紛紛咋舌。
鍾肅:“原來朱老師這樣把你們一步步提升上來的,難怪我們大學那會兒都說俞津楊的數學思維有點逆天。”
朱小亮糾正說:“俞津楊隻能說他自己底子從小學得紮實,再枯燥的定理他能自己花一個下午時間徹底研究透。李映橋比較適合這種發散式教學,因為她注意力很容易被吸引到其他地方去,需要增加教學的趣味性,所以我那時候設計了很多這種遊戲。披薩遊戲其實是初中的,高中才是真正發力的階段。我一直和梁梅說,李映橋從沒辜負我的期望,她高考數學單科全市第一。”
孫泰禾一臉懊惱地說:“如果我當初遇到朱老師,現在是不是不用搞擦邊了?”
朱小亮啊了聲,才知道孫泰禾是個主播,粉絲也有小幾十萬,和俞津楊一樣從根子上都是個跳breaking的bboy,不過他現在跳擦邊舞居多。
於是給他急得雙手合十連連求饒,讓大家千萬別報他ID,尤其在兩位恩師麵前。他從小就不怎麽招老師喜歡,好不容易能傍著這些好朋友的關係,認識兩位令人敬仰的老師,渴求給人留個好印象。
但直爽的趙屏南,作為他的女友,壓根沒打算讓他裝下去,當場就搜出他最新一條擦邊視頻,公開處刑:“孫泰禾,沒必要。梁老師和小亮老師,什麽學生沒見過,別裝了,咱大大方方地哈!”
兩位剛從山裏出來的老師:“俺們真沒見過。”
趙屏南一拍孫泰禾的肩膀:“你太牛了,孫泰禾!讓兩位老師見了世麵!”
孫泰禾咬牙切齒:“趙、屏、南!”
這時,高典默默擼完串:“你倆也分手好了。”
“高典,你今晚是能拆散一對是一對是吧?”俞津楊靠在椅子上無可奈何地笑出聲。
緊跟著,幾人笑聲又起,路上行人漸稀,江風終於消散在隻言片語裏,江岸這一隅,少有的安靜祥和。
這日子過著過著,人生常態就成了吃完一塹又一塹,關關難過關關不過。
卻仍舊擋不住有的是人——
有著小樓斜雨,細話人間的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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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津楊買完單回來,梁梅和李映橋走到護欄邊上聊了會兒,他沒看到是誰先主動邁出那一步。
朱小亮正一邊推著眼鏡,一邊煞有介事地研究鄭妙嘉的漫畫特輯,他在找梁梅是哪個電器,鍾肅和孫泰禾幾個也好事地湊在那,七嘴八舌地猜。
高典還在衝他翻白眼,一副不是很想吃渣男請的飯的樣子。
俞津楊無奈,微微挑高眉,下巴衝他朝邊上輕描淡寫地一揚,示意他說兩句。
高典不情不願地走過來,俞津楊單手抄在兜裏,另隻手拎著瓶李映橋喝了一半還沒喝完的可樂。
她不喝了,也不管他喝不喝,直接二話不說塞他手裏。
高典觀察一晚上,他倆和從前其實沒什麽區別,李映橋對俞津楊向來都理直氣壯地拿他當垃圾回收站,從前作業本寫滿了,筆斷墨寫不出水了,習慣性就一股腦地塞給俞津楊,明明垃圾桶就在旁邊,多走一步她都嫌累,非要讓俞津楊代勞。
而他向來縱容李映橋縱容得不動聲色。
“你倆分得清友情和愛情嗎?”高典冷哼一聲說,“別回頭發現親愛的那不是愛情,你和橋橋到時候連朋友都沒得做,那我才尷尬呢!我到時候站哪頭啊!”
俞津楊單手抄兜靜默立著,嘴角微微一撇,也沒看他,隻喝了口可樂,沒多講,“算了,你不懂。”
高典的腦子從小就這樣,在他眼裏,李映橋救過他的命,他就得報恩、忠誠,但在這其中產生的一些微妙情緒,他不會去細究,因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但俞津楊都看在眼裏,高典其實一開始喜歡過李映橋,後來發現李映橋實在好強他跟不上,他也短暫喜歡過妙嘉,妙嘉不聲不響,心裏鬼主意不比李映橋少。
高典是平等地暗戀過每一個對他還不錯的女生,俞津楊從來沒有戳破這一點,他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因為他知道高典從小就自卑,而暗戀是很容易在自卑中自生自滅的。
他自己也曾迷失其中,何嚐忍心呢。
“高典,你剛才說,如果不是因為你在深圳那幾年,我幫過你,你今晚都不會跟我吃這頓宵夜,對嗎?”
“對。”
他語氣難辨,隻瞧見眼睛似乎比江水還深沉:“所以你就是無條件選李映橋,裝什麽為難,兄弟白做了。”
高典一愣,“才不是,我是講道理,講證據的人好吧,這事兒如果換了橋橋出軌,我一樣……”
“一樣什麽,”俞津楊眼神揶揄,輕飄飄瞥過去,“怎麽不說了?”
高典沉默了,他發現自己好像會勸喵原諒她一次,畢竟那是從小玩到大的李映橋。
俞津楊幾乎要繃不住笑出聲,因為他仿佛看見高典對他露出那個“私密馬賽”的表情包了——
他把手從兜裏抽出來,勾住他的肩膀,喝完最後一口可樂,把易拉罐捏癟說:“高典,不管以後我和她吵架,就算吵得天翻地覆,你得無條件站在她那邊。我和她在豐潭幾乎都隻有你們這些共同的朋友,如果連你都覺得為難,我和她吵架還得心疼她,畢竟她救過你。借你錢,和救你命,哪個重,你分不清嗎?所以沒必要記咱倆那點情分,你隻需要無條件站李映橋就行,我真沒法保證以後不跟她吵架,你知道她有時候真的很氣人,我都恨不得掐死她。”
俞津楊短短幾句話,好像忽然有一把鑰匙,捅開了他藏在心裏最深處、一直不得其章法的寶箱,豁然打開。
高典愕然,無所適從地張了張嘴,忽然明白過來,這好像是愛情。
然而上一秒還揚言恨不得掐死對方的人,下一秒卻在河岸護欄邊吻得難舍難分。
朱小亮他們還在熱火朝天地猜梁梅是哪個電器,連梁梅自己都猜不對,鄭妙嘉笑得神秘兮兮,一副你們打死都猜不到的樣子。無人察覺這隱匿在人群處的親密,隻有高典站在堤壩下麵,一眼看見了俞津楊把人圈在護欄和胸膛之間,趁沒人注意,低頭同她深吻。
李映橋沒親一會便開始躲,呼吸還未平複,俞津楊又偏過頭不依不饒地堵她的嘴,他鮮少在公眾場合表現出這種不容抗拒的強勢和親密,低頭在她唇上又輕啄了兩下,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兩人都突然笑了。
笑意轉瞬即逝,不算長久。李映橋轉而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直到她自己的肩有些不可遏製地一抽抽,高典這才看清,她不是在笑,是在哭,她茫然地哭,茫茫然地抽泣,難得在需要的人麵前流露出這令人動容而又脆弱的時刻。
難怪,原來他在哄。
“我剛剛問梁梅,如果提前看到了結局,她還會幫我和媽媽要回工資嗎?她說,李映橋,如果很多事情都能提前看到結局,這個世界上會少了很多勇氣。她說這種假設很沒有意義,就因為人看不見未來,才能站在未來裏。”
“但我信梁梅就算如果知道結局,她還是會幫你和媽媽要回工資。你信梁梅那張嘴,還是信我?”
李映橋眼睛掛著淚花,仰頭笑得一抽抽,目光和男人綿長而始終溫柔的眼神對上,然後倔強又反骨地搖搖頭,一字一頓:“我、都、不、信。”
俞津楊:?
“剛還說最愛我呢。”
“距離剛才已經過去了三十秒,磅——”她懶洋洋地靠在護欄上,給自己煞有介事地配音,聲音已經沒了剛才的哽咽,是盈盈滿滿的笑意,“世界已經在悄無聲息地發生了巨變,你不知道,這個世界每分鍾都在巨變!你要珍惜每一分鍾,誰知道下一秒我又怎麽了。”
有人被氣笑:“好好好,我愛了個彈幕,三十秒就給我閃沒了。”
李映橋仰頭笑,餘光瞥見高典呆呆地站在原地,妙嘉則老僧入定,而梁梅和朱小亮正抓耳撓腮坐在旁邊的攤子上破解達芬奇密碼一樣,像極了從前在梁梅家為了他倆各自或激進或求穩的教學理念分歧時爭得麵紅耳赤的樣子。
她驀然一愣,仿佛看見了從前——
聽見了陽台上孤單而寥落地蟬叫聲,似乎還聞到了梁梅燒糊的那鍋粥味。
而那個下午,說她發誓跟許願一樣隨便、哄人哄得像個殺千刀的情場老手、要是她的誓言都應驗,周傑倫都寫不出《晴天》、硬著頭皮說什麽都要和她絕交的俞津楊,就在五分鍾前,把一枚戒指穩穩地套進她的無名指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