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霧上班的時候。
    孟琳先看到她下巴上的痕跡。
    脖子上尚可圍上絲巾。
    下巴上某處的紅痕，消了不少，但是她皮膚白，還是留下一道可以肉眼可見的顏色。
    孟琳雖然八卦。
    但是有時候，也很懂眼色。
    壓低嗓音，“有情況啊倪姐。”
    “沒有。”倪霧打開電腦。
    “你不會說是蚊子咬的吧，大冬天的，我可不信哈。”孟琳捧著她肩膀，“不過這也太生猛了吧，啃人下巴，這沒個幾天消不掉，我包裏有遮瑕，特別好用，要不要遮一下。”
    說著，就遞了過來。
    倪霧說了一聲謝謝。
    藺詩宣的辦公室傳來聲音，孟琳被叫了過去，過了十來分鍾，孟琳的臉帶菜色，無奈的搖著頭輕手輕腳的從辦公室走出來。
    齊露招招手，“怎麽了孟姐，這藺總監怎麽了，大清早的發脾氣。”
    “不知道，好像跟她男朋友吵架了吧。”孟琳小聲，“把桌麵上的東西都掃到地上，我要收拾還讓我滾。”
    孟琳補充，“我聽到她跟她媽媽打電話，說她男朋友要出去學習一段時間，錯過了她的生日...”
    倪霧打開手寫板。
    停頓了好幾秒。
    接下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
    倪霧在辦公室裏麵，從藺詩宣辦公室傳來細枝末節的消息中拚湊出。
    裴淮聿，去了安城。
    即使倪霧自然的順應自己的生活。
    還是無可避免的聽到了關於他的消息。
    她去醫院，提前在公眾號上搶了董主任的號。
    對方看著倪安的病曆。
    開了個彩超。
    然後對倪霧隨口一問，“你是小裴家裏的親戚吧。”
    倪霧不懂對方為什麽這麽問。
    “小裴給我看過你女兒的病曆。”
    “...不是。”
    倪霧的回答讓董為民抬起頭，原本對方隻是隨口問了一句，看著倪霧，他笑了下，“你跟小裴在處對象？”
    倪霧瞪大眼。
    沒想到對方看上去非常穩重專業，心外一刀的董主任，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您，我女兒都這麽大了。”
    “他特地叮囑過我，讓我看這小朋友的病曆，還說如果你女兒手術，讓我來主刀。”董為民還挺驚訝的。
    因為裴淮聿的性格，董為民很清楚。
    八年前裴家老太太做心髒手術。
    董為民那時候第一次見裴淮聿，當時裴老太太的手術成功率隻有百分之20，手術就是賭。
    那個少年，超脫同齡的穩重，跟他談論手術方案。
    少年才17歲，自學了甚至董為民手術多年才涉獵的相關知識，製作了預備手術方案。
    少年的聲音平靜，“這是我用模擬手術室模擬過手術總結出來的，十次，我失敗了九次。董叔，這一次，我賭我們會贏。”
    裴淮聿高三那年，於繡惠做了手術，成功了。
    董為民很少把天賦跟天才隨意的冠在一個的頭上。
    因為這兩詞會磨滅掉對方的努力。
    董為民也曾被譽為醫學天才，他知道，天才是什麽樣的。
    是17歲的裴淮聿。
    裴淮聿去安城之前，拜托他看一眼倪安的病曆。
    這在兒外很常見。
    他會診的時候遇見過很多次。
    這樣的手術，一般，董為民會讓團隊的醫生去做，他團隊的醫生，也足夠的出色，麵對這樣的手術，已經非常成熟。
    但是裴淮聿說，希望他來主刀。
    董為民笑著，“什麽朋友啊，要是你女朋友的女兒，那我必須得答應你了。”
    團隊裏麵另一個醫生笑岔氣。
    “董老師，你說什麽呢，女朋友的女兒，這女朋友的女兒喊裴醫生什麽啊，上次這小女孩來掛裴醫生的號，可是喊叔叔的。”
    “裴醫生，你這女朋友都結婚了孩子都六歲了啊。”
    辦公室裏麵，似乎都找到了一個調侃裴淮聿的話題。
    平時很難從這個高嶺之花身上找到其他的話題。
    男人也隻是淡笑著。
    “您怎麽說都成，這手術，我就當您應下了。”
    倪霧最後說了兩個字。
    “同學。”
    她補充，“我跟他是同學...”
    董為民點了頭。
    “從同學的時候就開始談了嗎？”
    倪霧開始對麵前這個第一院心外一刀口碑讚譽度極高的董主任脫了一層濾鏡。
    對方跟陳老太一起跳舞的廣場舞大爺無二。
    還非常語出驚人。
    “董主任，您快別開玩笑了，我女兒都六歲了。”
    董為民抬了一下手推著眼鏡，“哎，這很正常啊，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古板，我的思想接受度是很高的，你們要是真談了，我也是很高興的，難得他有個女朋友了。”
    那小子還是第一次‘求’他給小女孩做手術呢。
    敲門聲中斷了倪霧的話。
    她帶著女兒去做心髒彩超。
    她為了節省時間，提前找黃牛約了超聲科主任號。
    沒有排多少隊。
    很快就排到了她。
    看著從彩超室走出來的人。
    倪霧的神情短暫的有兩秒鍾凝滯，然後馬上恢複了。
    倒是歲歲認出來對方，甜甜的喊著。
    “裴奶奶。”
    於繡惠今天來檢查，沒什麽大問題，還是老毛病了，身邊安嫂跟一個中年貴婦陪著。
    她看見女孩，頓時開心起來。
    “歲歲啊，你怎麽在這裏啊，哪裏不舒服嗎？”
    歲歲仰起頭看向倪霧。
    而倪霧，抿著唇，目光落在於繡惠身邊的女人上。
    其中一個是安嬸，她在裴宅見過。
    另一個...
    穿著打扮品位極佳，麵相帶著幾分冷意的中年女人，是秦菀卿。
    倪霧一輩子都忘不掉。
    當初秦菀卿看向自己的時候，眼底帶著的厭惡。
    像是看一塊垃圾，一腳踩在她的尊嚴上。
    之前在裴宅，她沒有見到秦菀卿。
    那時聽說，裴家長子跟長媳，一同在英國陪著自己的女兒準備演出。
    裴初嫣，伯克利畢業，五年前出道，被譽為21世紀最美小提琴演奏者。
    這次，是她的五年環球巡演。
    裴家夫婦心疼女兒，暫時擱置裴氏工作，陪著女兒準備演出。
    下一站，就是鬆城。
    還未售票，就被無數粉絲期待。
    倪霧掐著自己的掌心。
    她扯了一下唇。
    說自己的女兒有心髒方麵的問題。
    於繡惠聽到後，打心眼裏疼惜女孩。
    還要給女孩引薦醫生。
    倪霧的耳蝸有些嗡鳴。
    她感覺到秦菀卿的視線在自己的臉上掃過。
    但是對方的語氣疏離卻也客套。
    很明顯並沒有認出她是當年的程青渺。
    “當年媽的手術是董主任做的，等會兒去董主任的診室幫忙問一下。”秦菀卿扶著於繡惠，她雖然不明白婆婆為什麽對一個陌生且穿著普通的女生很是關注。
    尤其對對方的女兒。
    但是她這個做媳婦的，自然不會反駁什麽。
    倪霧帶著女兒去了彩超室。
    等到她們出來。
    於繡惠跟秦菀卿還在這裏。
    或許是這十來分鍾的時間內。
    秦菀卿知道倪安跟顧子墨是同學這個緣故，笑容雖然還是疏離，但是也溫和客套。
    幾個人一同朝著診室的方向走。
    秦菀卿打量著她，“你看上去很年輕，沒想到女兒這麽大了。”
    倪霧也客套著。
    她覺得自己吞咽，都有點生理性困難。
    “您也是，看上去很年輕。”
    到了診室門口。
    取了返診號。
    秦菀卿心裏是不怎麽喜歡婆婆這個舉動，明明可以直接進去，明明有著顯赫的身份，卻非要跟尋常人一樣恪守這種規則。
    但是她也沒有反駁，隻是扶著於繡惠坐下。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無聊。
    偶爾閑聊幾句。
    倪霧也輕聲回應。
    忽然安嬸的一句話響起。
    “大少奶奶，您跟倪小姐鼻梁長得都真好看，一樣的秀挺漂亮，鼻尖還有顆痣，長得位置都一樣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