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柒看著他那張油鹽不進的臉，心裏那點最後的不耐煩也耗盡了。
    她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那裏的林啟生。
    她臉上也慢慢浮起一點笑意，皮笑肉不笑，眼底卻結著一層冰冷的霜。
    “行。”她點點頭：“看來林副院長您是打定主意和稀泥，這事在您這兒是得不到解決了。”
    林啟生抬眼看她，沒說話，但阮柒就是能看到對方眼神中的嘲笑，是一種“你能奈我何”的有恃無恐。
    阮柒冷笑一聲：“那成，既然副院長解決不了，總有人能解決。院長辦公室在幾樓？或者，直接上報給軍部專項管理辦公室？我倒要看看，院長或者上麵的人，是不是也覺得下屬研究院裏，撬鎖盜竊、破壞科技相關重點項目研究，隻是‘同事間的小摩擦’！”
    聽到“軍部專項管理辦公室”幾個字，林啟生的眼睛下意識眯了一下，隨即便恢複正常。
    他顯然對阮柒會搬出更高層的人來壓他並不意外，甚至可能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那點細微的波動迅速平息，他臉上甚至露出一絲近乎嘲諷的涼意。
    他也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麵上，身體前傾，形成一種無聲的壓迫感，語氣徹底冷了下來，帶著明晃晃的警告：“阮柒研究員，我奉勸你一句，年輕人，做事別太激進，給自己留點餘地，也給別人留點麵子。林衛，我會管教。這件事，到此為止。”
    他揮了揮手，像是驅趕一隻惱人的蒼蠅：“出去吧。好好做你的研究，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阮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任何一個字。轉身，拉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走廊裏依舊寂靜冰冷，沒有一點聲音，心裏默默詢問著係統剛剛的探查情況。
    阮柒麵無異色，腳步甚至沒有絲毫停頓，心裏卻一片雪亮。
    果然這個林衛，絕不僅僅是個普通的、仗著爹是副院長就橫行霸道的紈絝。
    林啟生最後那句警告，底氣太足了，甚至帶著點不耐煩，仿佛她阮柒才是不知好歹、觸碰了某種禁忌的那個。
    林衛身上，肯定還有別的依仗，某種讓林啟生覺得足以擺平一切麻煩的東西，以至於研究院裏其他人都不敢輕易招惹他。
    正想著，前方走廊拐角處，一個人影慢悠悠地晃了出來，正好擋在她前行的路上。
    不是林衛又是誰。
    他顯然早就等在這兒了，抱著胳膊，斜倚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嘴角勾著一抹毫不掩飾的、充滿惡意的得意笑容。
    他目光黏膩地在阮柒身上掃了一圈，像是惡心的癩蛤蟆，美的讓人倒胃口。
    眼見阮柒從他老子的辦公室出來，而緊閉的門內沒有任何叫自己進去的動靜，林衛心裏那點猜測徹底落了地。
    這新來的女人，背景不硬，至少，硬不過他老子，硬不過他背後的東西。
    頓時，他臉上的笑容更加囂張放肆，幾乎要咧到耳根。
    阮柒腳步沒停，像是沒看見他一樣，要繼續往前走。
    林衛猛地伸出一條胳膊，直接攔死了她的去路。他湊近了些，壓低的聲音裏充滿了令人不適的嘲弄和威脅：“喲，這不是我們新來的阮大研究員嗎？怎麽著？這是受了委屈，跑去找副院長告狀去了？”
    他嘖嘖兩聲，搖著頭，表情誇張：“可惜啊可惜，看樣子是沒人管你呢？是不是很失望？很生氣？”
    他看著阮柒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越發覺得她是強裝鎮定，心裏指不定怎麽害怕呢。
    一股扭曲的快意湧上來，讓他更加肆無忌憚。
    “既然領導們都忙，沒空管咱們這些小事。”林衛嘿嘿一笑，眼神變得下流而充滿壓迫感，“那以後，就得我來多‘照顧照顧’你了。新來的，懂不懂規矩？”
    他再次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赤裸裸的暗示和脅迫：“看你一個人也挺不容易……這樣吧，給你個機會。今晚十點，到我實驗室來，‘單獨’請教點問題。把我哄高興了，或許以後我能少找你點麻煩，嗯？”
    那聲黏膩的尾音上揚，帶著令人作嘔的意味。
    阮柒終於抬起眼，正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平靜無波，深不見底，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仿佛他隻是走廊裝飾的一部分，一團不值得投入任何注意力的汙濁空氣。
    林衛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化為被徹底無視的惱羞成怒。
    他衝著阮柒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從鼻腔裏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
    上班時間公然離崗？嚇破膽了？想逃？一個沒背景的新人，還能翻出天去？
    阮柒什麽也沒說，繞過他橫著的胳膊，繼續朝前走去，，那方向並不是回研究室，而是一樓大廳的主出口，背影挺直，沒有絲毫慌亂。
    他壓根沒覺得阮柒這是要不幹了，他欺負過的人多了，背景硬的、軟的，骨頭硬的、慫的，什麽樣的沒見過？
    但最終，沒有一個舍得離開。
    這裏是哪？是國家研究院之一！能跨進這裏的大門，穿上這身白大褂，本身就是身份、地位、前途的象征，是多少人擠破頭、耗費畢生心血都求不來的機會。
    一點“小小的”委屈和敲打算什麽？忍不下去，那就是不識抬舉，自毀前程。
    他篤定阮柒隻是出去透口氣，或者玩一手欲擒故縱的小把戲，最終還得灰溜溜地回來，在他手底下討生活。
    到時候，有的是手段慢慢製她。想到這裏，林衛心情又舒暢起來，吹著不成調的口哨，晃晃悠悠地朝他老子的辦公室走去，準備匯報一下這隻小野貓“負氣出走”的笑話。
    阮柒從三樓下來，沒有再回一樓的研究室，而是直接騎上自行車離開。
    她確實沒想再去找什麽張參謀。林啟生那張打著官腔、滿是包庇縱容的臉已經說明了一切。
    所謂的上級調解，無非是又一場心照不宣的表演，雙方各打五十大板，最後“以大局為重”、“團結和諧”的稀泥一抹，她這個沒背景的新人吃虧認栽是唯一注定的結局。
    她沒興趣配合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