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書也就是那麽一問，她現在比以前扛毒多了，不是很在意這個，料這小地方也沒有能同時藥倒她和越斐然的東西。越斐然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表情有點微妙，“有毒不至於，但我不建議你吃。”
    這麵條不知道怎麽煮的，毫無油水卻香氣撲鼻，杜玉書專心看麵條了，沒看見越斐然的表情，於是覺得她隻是謹慎起見說了這麽一句，橫豎在酒樓也沒吃上十分飽，杜玉書抄起筷子就幹，“吃不死就吃！”
    這麽一小碗麵條，杜玉書兩三口就連湯帶水吃完了，看越斐然一筷子沒動，心想那老僧慈眉善目，給她們盛兩碗麵條，還都是白麵的，不吃豈不很浪費人家心意，於是把越斐然那碗也拿來吃光。等她把兩個空碗疊在一起，一抹嘴巴，兩人起身去轉了一圈。
    這寺院屬實是小，貼著圍牆轉了一圈也很快就走完了，其中並無異常，隻是看不見人，禪房都緊緊關著門窗，方才接待她們的老僧也不見蹤影，可能也在房中待著，隻是不聞誦經聲。
    她們見無人看守，幹脆去寶殿中一看，果然本來擺菩薩像的地方已經搬空了，新的塑像還不知影在哪兒。
    杜玉書有點疑惑，“我沒怎麽進過寺院，不清楚啊，不過給菩薩佛祖重塑金身這種事，得有香客捐錢才行吧？這小寺也不像闊綽的樣子，又沒什麽人來往，真的會有人願意捐錢嗎？”
    越斐然抱著手臂，淡淡道：“如果要重塑金身，不該有工匠嗎？”
    對噢！這會兒午飯剛歇，正是幹活的時候，聽那老僧說辭，閉門謝客也不是今天才開始，怎麽還不見工匠幹活？有問題。
    殿中神龕隻有一個，杜玉書幹脆爬了上去，見那空置的塑像底座上濕濕的，像是剛擺過什麽淋漓帶水的東西，她伸手摸了一下，一股腥味，這時身後遠遠的有人驚呼，“檀越快下來！”
    杜玉書轉頭一看，正是放她們進來的那個老僧，提著一桶水站在外頭，滿臉震驚，估計也是第一次見杜玉書這樣大逆不道的，把這老和尚嚇得放下水桶就顫巍巍跑過來，“檀越，快下來，快下來！”
    杜玉書也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家的地盤對菩薩不敬——對菩薩的底座不敬也算——真是不合適，也跟她們進來時的虔誠說辭背道而馳。她幹笑兩聲，“誒呀，我就是看上頭都是濕的，心想給菩薩擦擦。噯對了方丈，這菩薩的塑像什麽時候動工啊？怎麽都沒個匠人在呢？”
    老和尚嚇壞了，杜玉書也不知道是不是爬上神龕真有這麽嚴重，看這小老頭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她挺不好意思，就準備去幫老和尚把那桶水提進來，沒想到老和尚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氣都還沒順過來就忙著阻她，“檀越！不可動手，老衲來就好，老衲來就好！”
    杜玉書這時離那水桶還有幾步距離，她困惑地看看水桶又看看老僧。這老僧今年沒有八十也有七十了，絕對的高齡，瘦巴巴的，那水桶卻提得滿滿當當，剛才老僧慌亂間往地上一放，還潑出不少，足見是很沉的。杜玉書以為他是客氣，“方丈，不要緊的，我們信善來寺中幫工也常見，我幫你提水吧，你要提到哪裏去？”
    老僧還是不肯，連連擺手，就要再把水桶提起來，杜玉書這下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對了。這老僧非常緊張，簡直是恐懼，不光恐懼她去摸神龕，還很恐懼她去提水桶！那神龕她看過了，什麽也沒有，水桶呢？杜玉書眉頭一皺，上前一步就要看，這時有人拽了她手臂一下，是越斐然，她對杜玉書搖搖頭，杜玉書隻得作罷，看著老僧把一桶水提去後院，再回來時見她們仍在原地，上前又是合十一禮，滿麵冷汗地道：“二位檀越，我寺本就不便收留外客，還請檀越見諒，明日午時便起行。塑菩薩金身的香費已足，不必檀越破費了。這山中常有野獸，在寺中也盡量不要到處亂走，以免出了亂子。”
    這小山坡，能有什麽野獸？充其量有幾隻狐狸獾子，還能傷了人不成？杜玉書皺眉，越斐然卻道：“噢，既然這麽不方便，那我二人現在就走吧，不多叨擾了。”
    就這麽走了？杜玉書以為越斐然是準備另想辦法。也是，畢竟這小寺院防得再好，還能比白府難摸？晚上找個機會再潛進來就是了，看看這地方到底有什麽貓膩！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怎麽看都不想多留她們的這位老僧，在聽了越斐然這話後更加緊張了，連忙道：“不不不，豈有逐客之理？二位檀越明日午時再走吧！”
    杜玉書也聽出不對來了，挑挑眉，問道：“那我們歇一晚，明日一早就走吧。”
    老僧還是堅持道：“午時走吧！容老衲為二位檀越做一餐素麵。”他神情幾乎是懇求了。
    非得明日午時才能走？杜玉書眯一下眼睛，不動聲色，越斐然已代為答應下來，“好的，那就麻煩方丈了。”
    回禪房也就幾步路，老僧一直送到門口，不斷跟她們囑咐，不要出來亂走，越斐然和杜玉書當然說好，但等老僧走後，她倆對視一眼：不亂走？那怎麽可能！既然老和尚看著不讓她們亂走，她們就找個老和尚看不著的時候亂走好了。
    晚上的時候，老僧又送來兩碗麵。說實話，中午還好，畢竟在酒樓裏吃過了，但晚飯再是這麽兩碗麵，杜玉書就很餓了，越斐然依舊一口不吃，杜玉書吃了兩碗，半口湯都沒剩，還是隻有一個半飽，真是愁人，還得想辦法填飽肚子！杜玉書便道：“要麽我偷偷下山買點飯上來吧！我不太忍心偷吃那老和尚的東西，這裏看起來隻有他一個人。”
    她反正肯定是不能餓著，那不吃寺裏的，就隻有去吃外頭的了。越斐然搖搖頭，“現在出去會被發現的。”
    “怎麽可能？那老和尚不會武功，我看得出來！我現在輕功也是很有進步的好不好！你讓我去，我保證一刻鍾就回來……”
    越斐然抬手打斷了杜玉書的喋喋不休，“你聽外麵。”
    杜玉書立刻閉嘴了，屏息凝神一聽——沙沙聲。
    沙沙，沙沙。四麵八方的沙沙聲，細微但密集。
    不是風吹林木的聲音，像是有一群很小的東西在地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