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邪教水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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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玉書後頸子一毛,起身就要去開窗戶,越斐然按住她,搖搖頭,“別出聲。”
    那怪異的沙沙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近,最後幾乎是貼到了門前,摩擦著她們禪房的牆根,窗外漫進來濕漉漉的腥味。杜玉書想到溪水裏那些古怪的龍蝦。她頓時聯想到了,外頭會不會都是那些壯碩到發黑的龍蝦?因為身體沉重,螯鉗笨鈍,其餘肢爪又細弱無力,龍蝦爬不上牆,隻能在地上擁擠摩擦。得多少龍蝦才能爬出這麽密集的聲音?
    杜玉書不寒而栗。不是怕龍蝦,龍蝦能幹什麽?一腳都能踩死好幾隻,來多少她都不怕。她是怵這個古怪的情形。平常的東西變得反常,才是最詭異的。
    過了好一陣,這些聲音都朝著一個地方聚集過去,禪房附近清淨了,杜玉書立刻鬆口氣,再沒心思惦記吃飯。
    越斐然確認了狀況才跟她解釋,“這是水陰教的邪法,惡心了點,但不成氣候,我們兩個解決他綽綽有餘。這裏離金明主城很近,我倒沒想到他們膽子這麽大。”
    “什麽是水陰教?聽都沒聽過,是魔教嗎?”
    “是邪教,跟魔教還是有點區別的。魔教雖然也是捧個神神鬼鬼的東西招攬信眾,但並非以之立足,所以還會對入教之人挑三揀四。邪教算一種不入流的魔教吧,不管男女老少,什麽信眾都收,就圖一個烏合壯大,早年間武林動亂的時候到處都是這種東西,現在被清理得七七八八了,水陰教就是苟延殘喘的邪教之一,相信以至陰血肉修行可以暗夜飛升。我之前收拾過一些,有的用螃蟹,有的用泥鰍,講究一點的用白魚,我今天見了那龍蝦就起疑心,一看還真是他們。”
    杜玉書有點犯惡心,“他們是幹什麽的?就為了蠱惑信眾?”
    “當然是斂財用的,最不信教的就是創教的人了,依我所見,這種創教的人十個有八個都是在聚集信眾幫助自己練功,隻是沒幾個練得出眾的,淨是些不入流的東西。”
    越斐然提起這些人,十分不當回事,杜玉書有點擔心那老僧,“我看老和尚並非壞人,他不會有危險吧?”
    “那老和尚確實是個好人,在麵裏下了藥,想讓我們睡過去。不過他既然現在還維持著寺院的運轉,暫時就不會有危險。”
    “下藥?”杜玉書瞪了一眼桌上的空碗,“什麽藥?”
    “可能是治療風寒的藥,山下小藥鋪裏就抓得到,有安神的作用,多化一點就能讓人睡得很沉。他怕我們吃出來,還往湯裏放了水陰教的迷幻藥。他們的迷幻藥可令人茹毛飲血不自知,老和尚放得很少,你隻會覺得麵條好吃,沒別的影響。”
    “啊!怪不得你不吃麵!”杜玉書努力壓低聲音,很生氣,“你也不告訴我!就算不會吃死你也要告訴我呀!”
    “我不吃不是因為這個。”越斐然的表情又微妙了一下,“藥又不髒,吃了就吃了。我是覺得他用的水……”
    “……”
    杜玉書也沉默了。天音寺煮飯用的水應該就是山泉水沒跑,山泉是溪水的源頭,不知道養過多少龍蝦。杜玉書一下子就想吐了,她更生氣了,“那你更應該告訴我啊!!”
    越斐然攤攤手,“你的胃口我知道,你不吃肯定是要餓的,反正也吃不壞。”
    杜玉書抓狂了,“那你就應該一輩子都不要跟我說!!”
    但也沒時間給她繼續抓狂下去,周圍徹底安靜下來之後,越斐然對她打個手勢,兩人悄悄打開房門走出去,寺院裏依然一個人都沒有,空氣中的腥味縈繞不去,地麵上有稀疏的水痕。
    想起白日裏的異常,她們先去寶殿看了一眼。寶殿中也沒有人,但原本空蕩蕩的神龕中已經塞了一尊神像。
    杜玉書仔細看了兩眼,那尊神像極為怪異,蠃鱗參半,雖有人形,卻除了人形以外無一處像人,皮膚的部位有的地方像覆蓋魚鱗,有的地方又光滑灰暗,臉上一雙死魚眼,鼻子像被削去了,隻有兩個孔,嘴唇也是沒有的,隻有嘴的空洞,盤箕的雙腿下長著鼉爪,雙手的手指之間有蹼相連,本該著衣的位置是一層青紅相間的甲殼,光頭無發。
    而且,整座神像都是濕的,被水澆透了,杜玉書摸了一下,有些滑膩的殘留,散發著跟白天神龕上那片濕痕一樣的腥味,有點惡心。
    越斐然道:“這就是水陰教的主神,叫阿施鼉,水陰教奉阿施鼉為祖師,稱阿施鼉聚集江河水精陰華,是第一個暗夜飛升的凡人。白日飛升為真仙,暗夜飛升為地仙,壽元無盡,仙法大成,可護佑一方,為信眾解災渡厄。不過看這塑像醜成這樣就能猜到他們是胡說八道的。”
    杜玉書深以為然。這塑像真的很醜,醜到就算做工再精致十倍也能一眼看出不是什麽正經神仙。
    兩人離開寶殿,繼續往寺院後搜尋過去。圍牆過後就是小山丘的頂,後門緊緊閂著,走到這裏為止,空氣裏的腥味就越來越濃了,而且又開始能聽到那種密集的沙沙聲。這聲音現在更加激烈一些,不再隻是擁擠爬動了,還有甲殼互相碰撞摩擦的聲音,像一群龍蝦在打架。
    杜玉書隻是這麽一琢磨,她其實不太能想象成千上萬隻龍蝦打群架是什麽樣子,她隻見過人打群架。
    寺院的圍牆也就一人多高,站在牆內就能把後山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越斐然去打開門閂,杜玉書就盯著那黑黢黢的山頂看。山上是金明常見的小竹林,翠竹影子在風中斜擺,被深靛的夜空襯出黑漆漆的剪影,像紙上一筆一筆的濃墨。然後這些竹子形狀的濃墨中忽然出現了兩豎人影。
    杜玉書第一時間蹲下去躲避,越斐然也肯定是聽到了聲音,雖然沒看,但手上拆門閂的動作也瞬間停下了。
    索性那兩個人並沒有看見她們,夜風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吹,杜玉書能聽到他們在說話,但實在聽不清說的是什麽。過了好一陣,那兩個人好像走下來了,朝著她們這個方向。
    杜玉書跟越斐然藏在暗處,他們大概熟悉此處,沒有著意提防,走近後院圍牆時杜玉書終於聽清他們說話的聲音,是兩個年輕的男人。
    “我看他功法還差三分火候,我們不要耽擱在金明了,先放他在這裏,去別處尋尋教主。”
    “她神影無蹤,偌大中原,靠你我二人要找到何時去!”這人似有不滿。
    “水陰教雖不入流,滲透卻廣,助他成事,我們之後一定會多點把握。好了,我去把老和尚叫起來,讓他做些飯菜,我們在禪房裏休息一夜,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