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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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慌什麽。”
    盧氏一把拉住串兒,眼睛一瞥又看到串兒臉上的汗和衣衫的泥,不知道今日又跑去哪裏野了,“搞成這個樣子,像什麽話。”
    串兒被拎小雞般扯了回來,看見盧氏麵色不好,收斂了神色,指了指外頭,“外麵來了輛很有來頭的馬車,一路都在打聽咱們家在哪,我就趕緊回來報信了。”
    很有派頭?
    盧氏眉頭一擰,陳家在盛京待了幾十年,一直本分做生意,做的基本上都是普通百姓的生意,哪裏識得什麽氣派貴人。
    唯一能與高門大戶扯上點關係的也隻有剛被侯府趕出來的陳玉如了,於是場上三人視線都移向了從剛才開始就一聲不吭的人。
    陳玉如也在琢磨,她以前還是豫章侯府二小姐的時候,人緣就不太好。如今落魄了,還有誰會來找她?還專門繞了大半個盛京來這小小的杏雨巷。
    她還沒想出點什麽頭緒,那馬車已經到了店鋪門口。整體用紫檀木打造,裝飾繁複華麗,車頂鎏金銅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街道兩旁的商販和行人紛紛避讓,又止不住好奇打量。
    陳玉如移步過去,第一眼便覺得這輛馬車眼熟的很。這派頭,這熟悉的裝飾,可不就是右相家的馬車!
    她與右相並不相識,與他的女兒雲風輕倒是有幾分交情。
    雲風輕這人,一點也不人如其名,不僅不雲淡風輕,還好勝心極強,尤其喜歡和陳玉如爭鋒相對。
    正好她也是不服輸的人,所以兩人無論是在學堂還是私下,常常不對付。
    更準確來說,是雲風輕處處都要與她比,從衣裳首飾,到吟詩作畫,再到未婚夫婿,處處都要拉出來比較。
    所以,陳玉如身份被揭開、被毫不留情趕出侯府之後,要論她最不想與之碰麵的人,雲風輕要排前三。
    要是被雲風輕知道她如今的處境,指不定要如何嘲笑她。
    “陳玉如!你竟然真的在這。”
    果然,還沒見到人,她就聽到這熟悉的透著一絲挑釁的聲音在外頭嚷嚷。
    雲風輕坐在馬車裏,掀開簾子看清楚外頭的“陳記山楂餅”幾個大字後,就讓身邊的侍女絲雨攙扶著下了馬車,一眼就看到了店裏頭站著的陳玉如。
    她帶著絲雨走到鋪子前,先是掃了眼鋪子外陳列的糕點,見裏頭幾人沒動,皺了皺鼻子。
    絲雨一下子就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看向店鋪裏站著的一行人,“都在裏頭做什麽,沒有人來招呼客人嗎?”
    “還真是小門小戶,一點規矩都沒有。”
    盧氏這人最是不敢惹怒權貴,覺得外頭站著的小姐穿著打扮貴不可言,又盛氣淩人的,唯恐一個不小心把自家鋪子被掀了,躊躇著不敢上前。
    陳玉如站到了盧氏前麵,嘴角牽出一個得體的微笑,“雲大小姐,你怎麽來了。”
    她與雲風輕相處了這些年,也算是將這人的性格摸得透透的。雲風輕自小被父兄寵著,向來眼高於頂,最喜歡被人捧著,最好將她捧得高高的,大小姐就高興了。
    “難道是來買我家點心?不過雲小姐金枝玉葉,怕是吃不慣我們這種小店的東西。”
    陳玉如的話剛說完,幾人明顯感覺到雲風輕身上的氣焰發生了細微的差別,她揚了揚唇,“你知道就好,這些點心放我們家,連最低等的下人都瞧不上。”
    不過她很快就換了個話頭,“兄長還真沒騙我,你真被趕出豫章侯府了?”
    “話別說得這麽難聽嘛,我這叫回家,前麵十幾年就當是在侯府做客了,享了這麽久的福,我也不虧。”陳玉如早就想通了,此時聽到往日裏死對頭的話,竟然心平氣和的。
    而且她要是按著往常一樣把話駁回去,以她對雲風輕的了解,今天怕是很難了了。
    如今她就想好好待在這裏,把鋪子經營好。
    她拿了塊點心遞給麵前的絲雨,“雲小姐以後要是沒事的話,記得多光顧咱家生意。”
    隻是,還沒遞出去,就感覺到一陣力打在她的手上,手裏的山楂餅被打掉在地,輪了兩圈,外頭潔白的酥皮沾了一圈灰。
    雲風輕的惡劣,陳玉如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忍了又忍,一退再退,脾氣再好的人也要有幾分氣性了,“雲風輕,我給你臉了。”
    “好端端的,大老遠跑過來就為了看我笑話,是不是閑得沒事幹?”
    眼看著兩個人馬上要打起來了,盧氏擔心鬧出什麽事端,也坐不住了。
    倒也不是擔心陳玉如吃虧,而是擔心陳玉如不肯吃虧。
    她家什麽身份,對方看起來又是什麽身份?
    要是真鬧出什麽好歹來,受苦受罪的肯定是她們。
    在盛京待了這些年,盧氏最是清楚,在權力麵前伏低做小才是生存之道。
    於是她扯了扯陳玉如的袖子,“陳玉如,好好說話。”
    陳玉如正在氣頭上,“你要是吃飽了沒事幹,就回去多背幾篇文章,別到了月底抽背文章時又丟人現眼,被夫子罵一通後躲著哭唧唧。”
    陳玉如與雲風輕一同在書院讀書,某天在小花園裏撞見過一邊抱怨夫子一邊擦眼淚的雲風輕。
    “你!”雲風輕將手裏的帕子都捏皺了,“那天果然是你,你還不承認。”
    “就是我,怎麽了。可以回去了嗎?”那時候她顧念著雲風輕的自尊心,被問起時就沒承認。
    雲風輕似是也想到了這一點,氣惱地跺了跺腳,拉起絲雨就走,“我今天來是好心來提醒你,昨日長公主設宴,陳冬亦跟著豫章侯夫人,可是出了好大一頓風頭。”
    “過段日子太後壽宴,豫章侯府也會帶她去,你真就這麽甘心?”
    她說完這些,見陳玉如沒什麽反應,頓時覺得沒意思,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動身時,車身的簾子被掀開來,“你就好好做你的低賤商戶女吧!”
    陳玉如目送著馬車消失在橋頭,深深地呼吸,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盧氏和何小山兩人站在一旁,剛才一直沒敢吭聲,畢竟雲小姐口中的“低賤之人”也包含了他們。
    等人走了,盧氏才嘀咕了一句,“小霜這麽快就換名兒了,陳冬亦?也不知道是哪兩個字。”
    見沒人理她,盧氏又不尷不尬地嗐了一聲,“都散了吧。”
    “杵在這裏幹什麽,忙自己的去。”
    何小山回去收拾廚房桌台,串兒也被趕去後院換衣服。
    盧氏見陳玉如還站在原地不說話,還以為她在為剛才的事情傷心難過。本來想說幾句寬慰的話,但一出口就成了:“怎麽,那位小姐的話說到你心裏痛處了?不甘心當商戶女?不過這可由不得。。。”
    哪知她的話還沒說完,雙手被陳玉如給托了起來,給盧氏嚇了好一跳。
    “我知道了!”
    “這些剩餘的食材有辦法消耗掉了,咱們就做酥皮山楂餅!”
    盧氏這回真覺得陳玉如受到刺激,腦子壞了,“咱家就是賣山楂餅賣不出去了才倒閉的。”
    陳玉如雙眼閃著亮光,“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