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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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鋪
    “老板,這個值多少!”
    陳玉如將簪子一把拍在桌麵上,撐著頭打盹兒的掌櫃被拍桌聲驚得打了個顫
    他眯了眯眼睛,見來人是個臉生的,渾身氣度也不似普通百姓,直覺有好東西。
    他打起精神,拿著簪子仔細端詳。
    越看越失望。
    樣式花樣都很普通,和外頭攤子上的簪子差不多,也就上頭鑲嵌的那枚白玉有點看頭。
    但細細看來,那白玉也有瑕疵,質地雖好,卻像是從一塊完整的玉璧上敲下來的,即使被刻意打磨過,邊緣仍帶著尖銳。
    他頓時失了興趣,用手指比了個數。
    “二兩。”
    “老板再多點兒唄,我這玉不是凡品啊。”
    “就算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品,那也是個碎玉,再加你一百文,多了就沒了。”
    “成交!”
    陳玉如懷裏揣著這二兩銀子,心裏惆悵。
    要是被那人發現自己親手做的簪子就這麽被當掉了,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應。
    不過很快她就將這點惆悵從腦子裏甩掉,投入到接下來的店鋪準備中。
    兩天一瞬而過,這天是個好天氣。
    萬裏無雲,晴空萬裏。
    陳玉如起了個大早,陳記山楂餅鋪外頭和往日看著不同,外頭擺了一排大字:
    “店鋪轉型清倉,虧本售賣,所有點心均為三七價。”
    陳氏點心鋪門頭除了清倉降價的幡子,旁邊更是擺了一架有一人高的木架子,木架子上裱著屏風大小的畫。
    畫上一隊身穿宮裝的侍從手捧鎏金食盒,為首的是一身穿布衣的男人,跪於地上,雙手盛著一盤型如滿月、酥皮層疊的點心,麵前是身著蹙金繡羅襦裙,纖纖玉指輕拈餅餌,朱唇微啟似在讚歎。
    描繪的正是“酥皮山楂餅”的由來典故。
    陳玉如那日典當了簪子,去買了工具材料,緊趕慢趕畫了這副“獻餅圖”。
    在侯府當紈絝的這些年,也不算是什麽都沒學會,至少在丹青方麵,她還真下了些苦功夫。
    這個時候正好是許多人用了早飯出門的時辰,很快店鋪周圍就站了一圈人,很是熱鬧。
    這幅畫擺出來不到半個時辰,就有許多路過的行人駐足觀看,也有小孩結了伴在旁玩耍。
    尋常百姓平日裏哪能看到這麽大的畫,即使不懂畫也來看個新鮮,
    仔細看來,能看到盤中點心層層疊疊,酥皮薄如蟬翼,山楂餡紅潤透亮,仿佛真能聞見那蜜糖與果香交融的甜蜜香氣。
    等再回過神來,鼻子有了實感,纏繞在鼻尖的可不就是糕餅香。
    原來是何小山趁著眾人看畫的功夫,樂嗬嗬地將一板剛出爐的山楂餅搬到外頭,擺放在攤架上。
    頓時香氣四溢,畫裏的山楂餅被摳了出來放到了眾人麵前。
    “好香呀,畫裏的糕餅飛出來了。”梳著雙髻的小丫頭扯著大人的袖子,指著嚷著要吃。
    此時盧氏趁機高聲吆喝:“剛出爐的酥皮山楂餅,外酥裏嫩,酸甜開胃,貴妃娘娘都誇哩!”
    “今天咱們店裏的山楂餅,全部三七價!”
    “就賣最後半個月,以後就不是這個價了。”
    這些話都是陳玉如昨日提前教她的,昨兒在院子裏練習了好幾遍。
    “盧娘子,你家店不是說要關了嗎?,怎麽又做起來了。”
    說話的是隔壁巷子的趙六爺。
    “嗐,店裏來了個新掌櫃,以後啊,還要繼續仰仗你們這些老主顧照顧生意了。”
    “新掌櫃?”
    碰巧陳玉如剛從廚房出來,聽到兩人的對話,就接了話頭,“我是新來的掌櫃。。。”
    話還沒說完,就被那趙六爺打斷,“女掌櫃啊。”
    他又指指旁邊那幅畫,“那這也是你畫出來的咯?”
    陳玉如笑笑,“爺爺當年乘了貴妃的恩賜才有了後麵的陳記山楂餅鋪,我不過是畫出來給食客們看個熱鬧。”
    “爺爺?”幾人的對話本就沒有避著人,被旁邊的人插進來,“你就是那個被侯府趕回來的假千金!老陳家的真閨女?”
    “和傳聞裏說的不像啊。”
    “我以前就聽說豫章侯府二小姐不識禮數,學堂裏時不時能將夫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那是在與夫子探討文章,由於各執己見,爭起來了。
    陳玉如在心裏默默找補。
    “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都不讓自己女兒和她來往哩。”
    那是因為她確實和其他貴女玩不到一塊。
    “那她和新科探花郎是怎麽回事兒啊。”
    陳玉如:……
    眼看著越說越遠,陳玉如笑著打斷了他們的八卦,將眾人的關注點拉回來今天的糕點上。
    往事不堪回首。
    這段時間鋪子前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前些日子裏傳得沸沸揚揚的侯府假千金搖身一變,做了掌櫃的事情也漸漸傳開。
    後麵幾日,那畫屏成了招攬生意的招牌,許多人聞聲而來,正巧又看到旁邊寫著降價賤賣的字樣,每天做好的貨都能在下午前就賣個七七八八。
    有些老主顧,想起來陳記早些年還是陳老爺子當家時的景象,一陣唏噓,不免有些惋惜,看著畫上陳老爺子為貴妃獻餅的典故,也願意多買幾塊。
    “沒想到短短幾天,就能賣掉這麽多。”
    這幾日裏,盧氏喜得合不攏嘴,在後廚數著收的銀錢。
    雖然是降價賣,但一天的收入就比往日好幾天加起來還多。而且前幾個月囤積的食材被耗掉了大半。
    盧氏和何小山兩個人合力將店門口擺了幾天的畫拆下來,突然就有些不舍。
    “要是以後每天都能這麽好生意,我還愁關店做什麽,就這麽開下去也不錯。”
    “是啊,這幾年的生意還沒這麽好過,我揉麵都揉得手酸,往年哪能揉那麽多麵。”雖是抱怨,臉上也掛著喜色。
    陳玉如在後廚清點,聽到盧氏與何小山的對話,笑了笑,往兩人頭上潑冷水。
    “本就是在打溫情牌,以低價換取銷量,這一招用一次還行,一直用就不合適了,隻怕會惹人嫌。再者,時間一長破壞了行情,同行也會記恨。”
    盧氏這幾日聽陳玉如說話,總能聽到她嘴裏蹦出來幾個新鮮話,雖沒聽過,也能砸吧出其中意味,聳了聳肩。
    而且陳玉如在侯府生活了這麽些年,是比他們這些人多些見識。
    她隻能想到將積攢的食材賤賣挽回些成本,但陳玉如卻能想到利用、和低價出售的法子,光是這幾天賣的銀錢,其實就早早回了本。
    剩下的那一半食材,那丫頭也另有安排,早早就做了打算。
    太後壽辰前一天,一家子在院子裏吃晚飯時,就被耳提麵命:“明天開始就是太後壽辰慶典,我教你的那些話都背熟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