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清丈天下?先從王家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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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洛珩挑眉,對他爹這副尊容見怪不怪,“大半夜嚎喪呢?天塌了?”
“塌了!真他媽快塌了!”漢王猛地回神,也顧不得琢磨兒子為啥半夜從丈母娘院裏出來了,撲過來一把抓住洛珩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骨頭捏碎,“王洪!王洪那老王八蛋!他要掀桌子!他要魚死網破啊!”
他唾沫星子噴了洛珩一臉,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那幫被他王家捏著脖子的世家,全他媽抱團撂挑子了!‘地丁合一’?推個屁!下麵那些丈田的小吏,不是被收買就是被打跑了!田畝數根本對不上!一粒米、一個銅板都別想按新法收上來!下麵那些被逼急了的流民帥,沒了朝廷賑濟,全他媽瘋了!隴西三縣的官倉都被砸開了!流民像蝗蟲一樣,裹著泥腿子就往帝京方向湧!龜兒子的,再這麽下去,怕是要不了十天半月,那群餓瘋了的窮鬼就能衝到帝京城根兒底下啃城牆皮了!”
漢王喘著粗氣,臉上的油汗混著驚恐往下淌:“陛下!陛下明天一早就要召你入宮!商議對策!這他媽是鴻門宴啊!王洪那老狗憋著勁兒,明天朝堂上肯定要往死裏咬咱們!說新法逼反了流民!兒啊,咋辦?你爹我這油桶腦袋,是真想不出轍了!”
洛珩聽著,臉上那點被吵醒的不耐煩早沒了。
他推開漢王油膩膩的手,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刀鋒。
“就這?”他嗤笑一聲,聲音冷得掉冰渣,“爹,你慌個屁!王洪老狗蹦躂得越歡,他王家那點見不得光的家底,暴露得就越幹淨!明天朝堂,我讓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金鑾殿。
空氣沉得能擰出水。
隴西流民作亂、官倉被劫的消息像瘟疫一樣蔓延,壓得每個人心頭沉甸甸。
靖武帝歪在龍椅上,眼袋浮腫,臉色比鍋底還黑。
底下大臣們噤若寒蟬。
王洪一身紫袍,站在最前頭,腰板挺得筆直,臉上卻是一副憂國憂民、痛心疾首的模樣。
“陛下!”王洪聲音帶著哭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腦門重重磕在金磚上,“老臣…老臣有罪!老臣無能啊!未能勸阻陛下,致有今日之禍!”
他抬起頭,老淚縱橫:“‘地丁合一’新法,初衷是好的!可…可操之過急,用人不當啊!下麵那些酷吏,為了完成所謂的‘新法稅賦’,根本不管百姓死活!丈量不清,強征暴斂!如今民怨沸騰,流寇四起!隴西…隴西官倉被劫,流民作亂!此皆新法苛酷,逼民造.反所致啊陛下!”
“此絕非陛下本意!更非朝廷之福!眼下流民洶洶,若再強行推行此等激起民變之法,無異於抱薪救火!非但稅賦收不上來,隻怕…隻怕這帝京城,都要危矣!老臣泣血懇請陛下!為江山社稷計,為黎民百姓計,即刻下旨——暫停新法!嚴懲那些激起民變的酷吏!安撫流民,平息禍亂!否則,國將不國啊陛下!”
他身後,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依附王家的官員和被裹挾的世家代表,齊聲高呼:“請陛下暫停新法,平息民怨!嚴懲酷吏!”
聲浪在大殿裏嗡嗡回蕩,帶著一種逼宮的氣勢。
太子站在一旁,嘴角壓著冷笑,眼神陰鷙。
漢王汗如雨下,小眼睛緊張地瞟向兒子。
靖武帝渾濁的目光終於抬起,越過跪了一地的人,直接釘在洛珩身上,聲音沙啞低沉:“洛珩。新法是你力主,隴西亂起,你有何話說?”
洛珩麵無表情,一步踏出班列。
動作沉穩,像定海神針。
“陛下,”他聲音清晰,瞬間壓住嘈雜,“隋國公所言,憂國憂民,拳拳之心,令人動容。”
王洪眉頭微皺。
這小子又想玩什麽花樣?認慫了?
洛珩話鋒陡然一轉,冷冽如刀鋒出鞘:“然則,隋國公將隴西之亂歸咎於新法‘苛酷’、‘強征’,孫兒——不敢苟同!”
他目光如電,掃過王洪:“新法核心,乃‘攤丁入畝’!有田者納稅,無田者不納!何來強征無田流民之說?隴西流民為何作亂?是因為朝廷按新法征了他們本就不存在的稅?還是因為某些人——隱匿了海量田畝!逃避了本該他們承擔的巨額稅賦!地方官府無錢無糧賑災,酷暑嚴冬,災民活不下去!而那些本該納稅的巨量田畝,其賦稅被層層轉嫁到了僅剩的自耕農和佃戶頭上!活活把人逼反了!”
“你…你血口噴人!”王洪氣得發抖。
洛珩根本不給他插嘴的機會,聲音陡然拔高:“陛下!隴西之亂的根子,不在新法苛酷,而在新法未能真正落實!為何未能落實?因為田畝根本未曾真正丈量清楚!因為執行新法的官吏,或被收買,或被威脅,甚至被驅逐殺害!導致朝廷手中掌握的田畝冊籍,漏洞百出!真正的巨量田產,依舊隱匿在那些世家大族手中!尤其是——某些盤踞地方百年、樹大根深的門閥!”
他猛地轉身,手指直指王洪,字字誅心:“隋國公!你口口聲聲說新法逼反了流民,要暫停!臣請問,暫停之後呢?繼續任由那些隱匿的田畝逍遙法外?繼續看著朝廷稅源枯竭,無力賑災,流民遍地?等著下一次更大的民變爆發?此議,名為憂國,實為禍.國!是為那些隱匿田畝、逃避稅賦的蠹蟲張目!其心——可誅!”
“你…你…狂妄小兒!”
王洪臉色鐵青,氣得幾乎暈厥。
“陛下!”
洛珩不再理會王洪,霍然轉身,對著龍椅上的靖武帝,抱拳躬身,聲音斬釘截鐵,拋出石破天驚之策:
“新法方向無錯,‘攤丁入畝’乃固國本之策!然則,欲行新法,必先正本清源!欲收其稅,必先清其田!孫兒請陛下,即刻下旨——清丈天下田畝!重造魚鱗圖冊!由朝廷選派幹員,組建‘清田使’隊伍,持天子劍,赴各州府!徹查隱匿,厘定稅基!凡有抗拒清丈、隱匿田畝者,無論王公勳貴、世家門閥,一律以欺君罔上、動搖國本論處!抄家!奪爵!嚴懲不貸!”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如寒星,死死釘在麵無人色的王洪身上,吐出最後一句,如同斷頭台上的鍘刀落下:
“為昭示陛下決心,為天下表率!臣鬥膽提議——這清丈天下之役,就從田畝最多、根底最深、隱匿最甚的樵郡——隋國公王洪的老家——開始!拿最大的蠹蟲,開第一刀!”
轟——!!!
整個金鑾殿,死寂之後,是徹底炸裂的驚濤駭浪!
“清丈天下?!”
“持天子劍?抄家奪爵?!”
“從…從王家開始?!”
所有大臣,包括太子一黨,全都懵了!
頭皮發麻!洛珩這是要把天捅破啊!
這是要掀起一場席卷所有既得利益者的滔天巨浪!
這已不是新政,這是犁庭掃穴!
王洪如遭五雷轟頂,渾身劇震,眼前陣陣發黑,踉蹌著倒退幾步,手指著洛珩,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有無邊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
清丈王家?
那是掘他王家的祖墳!
抽他王家的脊梁!
這小畜生,是要把他王家連根拔起,挫骨揚灰啊!
靖武帝猛地從龍椅上彈了起來!
枯瘦的身體因為極致的震驚和狂喜而劇烈顫抖!
渾濁的老眼裏爆射出前所未有的駭人精光,如同沉睡的怒龍蘇醒!
清丈天下!
持天子劍!拿最大的蠹蟲開第一刀!
這法子…太狠了!太絕了!也太…太合他的心意了!
這哪裏是應對流民之策?
這分明是給他靖武帝遞上了一把足以斬斷所有世家門閥命脈、真正將天下田畝稅賦牢牢掌控在帝王手中的——開國神劍!
困擾他多年、讓朝廷積貧積弱的毒瘤,終於看到了徹底剜除的可能!
“好!好!好一個‘清丈天下’!好一個‘拿王家開刀’!”靖武帝的聲音如同九霄龍吟,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和壓抑了數十年的狂怒,猛地一掌將禦案拍得粉碎!木屑紛飛!
他須發戟張,指著癱軟在地、麵如死灰的王洪,咆哮聲響徹整個大殿,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王洪!你還有何話說?!洛珩所奏,朕——準了!即日起,組建清田使!持天子劍!第一站——就給朕去樵郡!把你王家的田畝,給朕一寸一寸地量清楚!少了一畝地,少交一粒糧,朕——誅你王氏九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