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回廊，夜風帶著點涼意。
    趙銀銀咬著唇，沒吭聲，眼神裏的怒火被一絲冰冷的絕望覆蓋。
    趙括看她神色鬆動，趕緊趁熱打鐵，語速飛快：
    “福金那丫頭，是嫡公主，身份夠硬。洛珩娶她，是給那些還在觀望的宋國舊臣、地方大族看的！告訴他們，大宋的天沒全塌，還有個‘駙馬爺’在頂上撐著！能少死多少人？能少流多少血？你爹我打了一輩子仗，最後落個叛國降將的名聲，死了都得被戳脊梁骨！我認了！可你呢？你一身本事，難道真要跟著這艘破船一起沉，白白搭進去？”
    “你去做個……滕妾，是委屈！天大的委屈！爹知道！可隻要你在洛珩身邊，哪怕……哪怕隻是個名分，咱們趙家，就還有那麽一絲香火情分！那些跟著咱們的舊部，那些無辜被牽連的人，洛珩下手的時候，總得掂量掂量！這就是咱們的籌碼！用你一個人的委屈，換無數人的命！值不值，你自己掂量！”
    “為了趙家……為了那些不該死的人……我認了這條命。”
    趙括鬆了口氣，但心裏像塞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他不敢看女兒的眼睛，轉向一直冷眼旁觀的洛珩，僵硬地拱了拱手：“世子，銀銀……應了。”
    洛珩臉上依舊沒什麽波瀾。
    他點點頭，聲音平淡無波：“進去吧，該辦正事了。”
    大殿裏，燈火通明。
    宋帝趙佶被兩個親兵攙扶著，勉強坐在一張臨時搬來的椅子上，腿肚子還在打顫。
    剛才霍勝胥那殺神臨走時瞪他那一眼，差點把他魂兒嚇飛。
    看到洛珩和趙括進來，後麵還跟著臉色蒼白如紙的趙銀銀，他趕緊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世……世子！趙愛卿！談……談妥了？”
    趙佶的聲音帶著諂媚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洛珩在主位坐下，開門見山：“陛下，宋國疆土未定，四方尚有逆賊擁兵自重。為安人心，定大局，需借陛下之名，行雷霆之事。”
    趙佶一聽“借陛下之名”，眼睛瞬間亮了，腰杆都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
    “世子所言極是！朕……朕定當全力配合！世子但有所需，盡管吩咐！”
    “其一，”洛珩目光銳利，“我需迎娶福金公主為正妃。以駙馬之名，代陛下征討不臣，名正言順。”
    “福金？”
    趙佶一愣，隨即狂喜湧上心頭！
    他本以為能保住命就不錯了，沒想到洛珩還要娶他女兒？
    還是最寵愛的嫡公主！
    這……這豈不是意味著他的皇位真有可能保住？
    至少名義上，他還是皇帝的老丈人？
    巨大的驚喜衝昏了他的頭腦，他忙不迭地點頭，生怕洛珩反悔：
    “好！好好好！福金能得世子青睞，是她的福分！是朕……是大宋的福分！朕這就下旨賜婚！”
    “其二，”洛珩繼續道，“趙銀銀將軍，將作為福金公主的滕妾，一同入府。”
    趙佶又是一愣，看向趙銀銀。
    趙銀銀低垂著眼瞼，麵無表情。
    趙佶心裏閃過一絲異樣，但這點異樣瞬間被更大的狂喜淹沒。
    用一個趙括的女兒，換自己皇位的穩固？
    太值了！
    他立刻堆滿笑容：“應當的！應當的！銀銀巾幗不讓須眉，能侍奉世子左右，也是她的造化！朕一並下旨！”
    “其三，”洛珩的聲音冷了下來，“陛下隻需安心在此，詔書聖旨，自有我的人代為擬就，陛下用印即可。莫要再生事端。”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得趙佶一個激靈。
    安心在此？說得好聽，不就是軟禁嗎？
    用印即可？傀儡的命！
    但他臉上不敢有絲毫表露，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朕明白！朕一定安心！絕不給世子添亂！”
    洛珩不再看他，對旁邊親兵道：“去請福金公主上殿。”
    不一會兒，環佩輕響，一個身著宮裝的少女在侍女攙扶下，怯生生地走了進來。
    她低垂著頭，看不清麵容，但身姿窈窕，行走間自有一股弱柳扶風的韻致。
    “福金，抬起頭來，讓世子看看。”趙佶急忙道。
    少女緩緩抬起頭。
    刹那間，仿佛殿內所有的燈火都匯聚到了她一人身上。
    一張臉，美得驚心動魄！
    膚若凝脂，吹彈可破。
    那份清麗脫俗，那份我見猶憐的柔弱，宛如九天仙子不慎落入凡塵，讓整個充斥著血腥和權謀氣息的臨時大殿，都仿佛為之一亮。
    饒是洛珩心誌堅如鐵石，目光也在那張臉上停留了一瞬。
    霍勝胥更是看得眼珠子發直，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乖乖……真他娘的……”
    後麵的話被衛定疆一個肘擊給懟了回去。
    洛珩很快收回了目光，轉向趙佶：“陛下，婚期定在何時？早日成禮，也好早日發兵，平定四方。”
    趙佶正沉浸在女兒美貌帶來的虛幻榮光裏，聞言趕緊掐指算了算，忙道：“三日後！世子，三日後就是黃道吉日！宜嫁娶！正合適！”
    “好，那就三日後。”洛珩一錘定音。
    事情議定，趙佶帶著趙福金退下，趙銀銀也被侍女引走。
    大殿裏隻剩下洛珩和他的心腹。
    霍勝胥撓了撓他那顆疤瘌頭，終於忍不住了：“世子，咱這又是娶公主又是收滕妾的，陣仗夠大！接下來打那些硬骨頭，弟兄們正好拿他們開刀祭旗！痛快！”
    衛定疆卻微微皺眉，總覺得世子還有後手。
    果然，洛珩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素箋，提筆蘸墨，刷刷刷寫了起來。
    很快，一封措辭恭敬的書信便寫好了。
    他吹幹墨跡，裝入信封，蓋上火漆。
    “霍勝胥。”
    洛珩將信遞過去。
    “末將在！”霍勝胥趕緊上前接過。
    “派快馬，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封信送到大周皇帝手中。”洛珩的聲音平靜無波。
    “送……送給大周皇帝？”霍勝胥拿著信，一臉懵圈，“世子，咱跟大周那崔文煥不是談好了嗎？打下宋國分他們七成？這……這信裏說啥？請他們派兵幫咱們打逆賊？”
    他腦子更亂了，“大周那幫龜孫子精得跟猴似的，能信？能派兵？他們巴不得看咱們和那些逆賊打得兩敗俱傷才對吧？”
    衛定疆也疑惑地看向洛珩。
    洛珩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笑容裏沒有半點溫度，隻有深不見底的算計。
    “信，當然要送。態度，要恭敬。請兵，要懇切。”他慢悠悠地說道，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至於大周派不派兵……”
    他抬眼，目光掃過霍勝胥和衛定疆，一字一句道：
    “重要嗎？”
    “我寫信，是告訴他們，宋國這片地，我洛珩，是以大宋皇帝女婿的身份，在替他老丈人清理門戶，平定家事！不是他大周以為的，可以隨意插手、坐地分贓的肥肉！”
    “七成？”洛珩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眼神銳利如刀鋒，“我洛珩打下來的江山，一寸土地，一粒米，都是大靖的！他大周，連根骨頭渣子都別想分到！這封信，就是堵他們嘴的石頭！”
    霍勝胥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高！世子！實在是高！先禮後兵！信送過去，他們要是敢厚著臉皮真來要七成，那就是不講道理！咱揍他也有理！要是他們縮了，嘿，那更好！宋國全境，咱吃定了！”
    衛定疆也徹底明白了，眼中閃過敬佩。
    世子這是把大周的反應都算死了，立於不敗之地。
    名義上給足了大周麵子，實則寸土不讓！
    “明白就好。”洛珩揮揮手，“立刻去辦。把信送出去。另外，傳令三軍，休整兩日，備足糧草軍械。三日大婚之後，兵鋒所指，掃清寰宇！”
    “末將遵命！”
    霍勝胥和衛定疆齊聲領命，聲音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