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帝都。
    “父皇！出大事了！洛珩那小子……他、他把臨安打下來了！宋國皇帝都給他跪了！”
    太子洛宸幾乎是撞開禦書房的門，臉上汗津津的，聲音都劈了叉，哪還有半點儲君的沉穩。
    正批折子的靖武帝手一抖，朱筆在奏章上劃拉出老大一道紅痕。
    他猛地抬頭，枯樹皮似的臉繃得死緊：“你說什麽？打下來了？這才幾天？”
    “千真萬確！”太子衝到禦案前，急得直拍桌子，“剛接到的八百裏加急！洛珩破了宋都，活捉了趙佶那老狗！這還不算完，您猜怎麽著？他……他他媽的把宋帝的寶貝閨女，那個什麽福金公主，給娶了！就在宋國皇宮裏拜的堂！”
    靖武帝渾濁的老眼猛地一縮：“娶了？宋帝的女兒？他洛珩想幹什麽？！”
    “他想幹什麽？這不明擺著嗎！”太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到靖武帝臉上，“父皇您想想！他開拔的時候，手裏就攥著四十萬漢王軍！打下宋國那麽大地方，收編了多少宋國降兵？少說又添了二十萬！現在他手裏，妥妥六十萬大軍打底！”
    他越說越激動，手指頭恨不得戳破天：“六十萬啊父皇！這還不算他占了宋國那麽大地盤的錢糧！更可怕的是，他娶了宋帝的女兒！他現在是宋國的駙馬爺！名義上，宋國那片地，他說話比那個傀儡皇帝趙佶還管用！他要是用這個身份，把宋國那些殘兵敗將、地方勢力再一收攏……他手裏捏著的，就是百萬大軍！半個天下的兵權！”
    太子聲音都帶上了哭腔：“父皇！這已經不是功高震主了！這是……這是懸在咱們大靖頭頂上的一把刀！隨時能掉下來把咱們脖子抹了！他現在人在宋國，手裏有兵有糧有地盤，還有了名分！他要是心裏稍微動那麽一點歪念頭，想當個宋國的太上皇，甚至……甚至想帶著他那六十萬大軍掉頭殺回來，咱們大靖拿什麽擋？拿什麽擋啊父皇！滅頂之災！這就是滅頂之災！”
    靖武帝的臉，徹底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靠在龍椅上，枯瘦的手指死死摳著扶手，指節都泛白了。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他知道洛珩能打，知道這小子有野心，可萬萬沒想到，他能這麽快就把宋國給掀了！
    更沒想到，這小子下手這麽狠、這麽絕！
    娶公主？當駙馬？
    這是要把宋國連皮帶骨，全吞進他漢王府的肚子裏啊！
    四十萬變六十萬？
    不，可能更多……還有那廣袤的宋土，無盡的糧餉……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靖武帝的脊梁骨往上爬。
    失控了！
    這小子徹底失控了！
    當初放他出去打宋國，是想借他的手開疆拓土，順便消耗他漢王府的實力。
    可誰承想，這狼崽子非但沒被耗死，反而滾雪球一樣，滾成了足以吞噬他大靖本家的滔天巨獸！
    不能再等了！一天都不能再等了！
    讓他繼續在宋國待下去，讓他繼續整合力量，讓他坐穩那個駙馬的位置……到時候，別說召他回來，恐怕他洛珩一句話，大靖就要改元了！
    靖武帝猛地吸了一口氣，渾濁的老眼裏射出駭人的厲光，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擬旨！”
    太子一愣：“父皇？”
    “現在就擬！”靖武帝幾乎是吼出來的，枯手重重拍在禦案上，震得筆墨紙硯亂跳，“以朕的名義！用最快的速度！八百裏加急！不！一千裏加急！給朕送到洛珩手裏！”
    他胸膛劇烈起伏，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著漢王世子洛珩，接旨之日，即刻停止一切在宋國境內之行動！命其親率所部漢王軍主力，速速班師回朝！不得有誤！”
    “另，宋國皇帝趙佶及其皇室成員，一並押解回京！聽候發落！”
    太子眼睛一亮，趕緊附和：“對對對！讓他立刻回來！把人帶回來！隻要他離開宋國，沒了根基，他那六十萬大軍群龍無首……”
    “你懂個屁！”靖武帝粗暴地打斷太子，眼神像刀子一樣剮過去，“光讓他回來就完了？他手裏捏著六十萬大軍！就算他人回來了，那六十萬人留在宋國，聽誰的？還不是聽他洛珩的遙控指揮？那跟他本人留在宋國有什麽區別？啊？！”
    太子被罵得縮了縮脖子：“那……那父皇的意思是？”
    靖武帝喘著粗氣，眼中閃爍著老辣而狠厲的光芒：“旨意裏給朕寫清楚！讓他洛珩，親自帶著他的漢王軍主力——朕說的是主力！給朕班師回朝！宋國那邊，隻許留少量兵馬維持秩序！押送俘虜！”
    他頓了頓，聲音更加冰冷：
    “再給朕加上一句！就說……就說朕念其滅宋之功，勞苦功高，待其凱旋之日，必於金鑾殿上，親自設宴，為其慶功！並厚加封賞！黃金萬兩！錦緞千匹！良田萬頃！讓天下人都看看朕的恩典！”
    太子這下明白了，父皇這是要釜底抽薪！
    一邊用聖旨強壓，一邊用厚賞麻痹！
    先把洛珩和他最能打的兵誆回來！
    隻要人離了宋國的地盤，進了大靖的地界，進了帝都……那還不是砧板上的肉？
    “父皇英明！兒臣這就去辦！親自盯著他們擬旨！用最快的馬！最得力的人送出去！”
    太子精神一振，轉身就要跑。
    “慢著！”靖武帝叫住他，眼神陰鷙，“告訴送旨的人，路上不許耽擱！到了地方，務必親眼看著洛珩接旨！看著他點兵！看著他開拔！有任何異動……立刻飛鴿傳書回報！”
    “是！兒臣明白！”
    太子重重點頭，腳步匆匆地衝出了禦書房。
    禦書房內，隻剩下靖武帝沉重的呼吸聲。
    他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仿佛看到了南方那片被洛珩踩在腳下的廣闊土地，看到了那六十萬虎狼之師。
    枯手緊緊攥著龍椅扶手，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裏。
    洛珩……朕的好孫兒……你可千萬別逼朕……走到那一步！
    快回來……給朕滾回來！
    再不回來，大靖的天……真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