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那扇緊閉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謝芸和姚菲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謝芸依舊是一身素淨，神色清冷，看不出情緒。
    姚菲則跟在她身後半步，白紗覆麵，隻露出一雙寒潭般的眸子，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目光掃過院外等候的洛珩，沒有絲毫波動，仿佛看的是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
    謝芸低聲對身旁的王嵐吩咐了幾句。
    王嵐點點頭，緩步走到焦躁等待的洛珩麵前，輕聲道：“世子，小姐說，姚小姐想要在府裏住上一段時間，她們很久沒見了。”
    洛珩一聽，心中大喜過望，簡直是求之不得！
    他正愁沒機會接近這位高人！
    “好好好！應當的！我這就讓人去安排最好的客房！”
    洛珩忙不迭地應下，立刻招手喚來下人，低聲急促地吩咐務必以最高規格接待，不可有絲毫怠慢。
    待姚菲被引往客院，謝芸也轉身欲回房。
    洛珩見狀，深吸一口氣，快步跟了進去。
    房門輕掩，屋內隻剩下他們二人。
    燭火搖曳，映得謝芸的側臉愈發白皙清冷，如同玉雕。
    洛珩看著她冰封般的側影，組織了一下語言，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開口：“娘子。”
    謝芸並未回頭，隻是指尖輕輕拂過桌案上一卷書冊的邊緣，算是回應。
    洛珩繼續道：“先前南歸路上，多虧了你那位朋友姚菲姑娘出手相救，此恩洛珩銘記於心。姚姑娘修為深不可測，手段通玄……如今皇族大比在即，一月之期轉瞬即至，此戰於我，於我們，至關重要，不容有失。”
    他停頓了一下，觀察著謝芸的反應，她卻依舊如冰塑般，連呼吸的頻率都未曾改變。
    洛珩隻得硬著頭皮，說出核心請求：“我……我想拜姚姑娘為師，請她指點我修行。哪怕隻得一二真傳，或許便能多幾分勝算。不知娘子能否……代為引薦，說說情？”
    屋內靜了片刻，隻有燭芯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終於，謝芸極淡地應了一聲，清冷的嗓音沒有任何起伏。
    “嗯。”
    隻有一個字，再無他言。甚至沒有回頭看洛珩一眼，仿佛答應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這一個字，對洛珩而言，已是天籟。他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連忙道：“多謝娘子！”
    謝芸不再言語，顯然是送客的意思。
    洛珩識趣地退了出來，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夜晚很快降臨。
    洛珩在自己房中來回踱步，時而興奮，時而焦慮，根本無法靜心調息。姚菲的冷漠和王嵐的警告言猶在耳，讓他對即將到來的接觸充滿了不確定性。
    終於，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王嵐輕輕推門進來，小臉上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低聲道：“世子爺，小姐那邊已經跟姚姑娘說好了。姚姑娘讓您……現在過去找她。”
    來了！
    洛珩心頭一緊，既有期盼已久的激動，也有對那位冰山煞神的本能畏懼。他深吸幾口氣，努力平複狂跳的心髒。
    “好，我這就去。”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
    跟著王嵐來到姚菲暫住的客院外，王嵐指了指那扇透出微弱燈光的房門，便不敢再往前，小聲道：“世子爺，您……您自己進去吧，姚姑娘不喜人多。”說完，便飛快地退到了遠處廊下，擔憂地望著這邊。
    洛珩站在院中，看著那扇門，仿佛麵對著一頭蟄伏的遠古凶獸巢穴入口。
    他再次深呼吸，攥了攥微微發汗的掌心，終是硬著頭皮，邁步上前，輕輕叩響了房門。
    “姚姑娘，洛珩求見。”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恭敬甚至緊張。
    裏麵沉默了一瞬，就在洛珩懷疑對方是否沒聽見，或者根本不想理會時，一道冰冷得不帶絲毫情緒的女聲穿透門板，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進。”
    洛珩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內隻點了一盞孤燈，光線昏黃。
    姚菲坐在桌邊，依舊白紗覆麵，可那露出的眉眼和周身的氣度，還是讓洛珩看愣了一瞬。
    這女子，即便遮著臉，也美得不像凡人。
    姚菲似乎很不喜他這直勾勾的眼神，眉頭立刻蹙起，聲音冷得像冰碴子：“看夠了？”
    洛珩一個激靈，趕緊收回目光，拱手行禮，話都說得有點磕巴：“姚、姚姑娘，恕罪。在下……在下洛珩，多謝姑娘上次救命之恩。”
    “嗯。”姚菲應了一聲，沒什麽情緒，“謝芸跟我說了。你想讓我指點你？”
    “是！”洛珩立刻點頭，語氣急切，“皇族大比隻剩一月，我與我那弟弟洛昊必將有一場死戰。他天賦本在我之上，又有太子傾力栽培，我……我實在沒有必勝把握。懇請姚姑娘念在謝芸的情分上，允許我拜您為師！”
    姚菲抬眼，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果然直接斷了洛珩的念想。
    “收徒？我不收男徒。”
    洛珩心頭一沉。
    但姚菲下一句話又讓他燃起希望：“不過，既然謝芸開了口，指點你幾句，倒也無妨。”
    洛珩大喜，連忙躬身：“多謝姚姑娘！此恩洛珩銘記於心！”
    “先別謝太早。”姚菲語氣平淡，“能學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伸手過來。”
    洛珩一愣，雖不明所以，還是趕緊伸出手掌。
    姚菲並未觸碰他，隻是目光落在他掌心，片刻後，又緩緩移開，將他整個人再次打量了一番。
    “倒是沒想到……”她似乎微微頷首，語氣裏帶上一絲極淡的訝異，“竟是這種體質。”
    “體質？”洛珩不解。
    “嗯。”姚菲看著他，“是一種很罕見的聖體，萬中無一。若走上修煉之路，本該是前途無量的那種。”
    洛珩一聽，心頭猛地一跳，狂喜瞬間湧上！難道自己是天才？！
    可姚菲接下來的話像盆冷水，直接澆了他一個透心涼。
    “但是，”她話鋒一轉，“你這聖體，尚未真正開啟。想要開啟它，需要海量的靈力灌注。換句話說，在你攢夠足夠開啟聖體的靈力之前，你的修煉速度，會比普通資質的人……慢上很多很多。”
    “什麽？”洛珩臉上的喜色僵住，腦子有點轉不過彎，“慢……慢很多？是什麽意思？需要多少靈力？”
    姚菲語氣依舊沒什麽波瀾：“意思就是，別人吸收一份天地靈氣就能突破，你可能需要吸收一百份，一千份，甚至更多，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因為這些吸收來的靈氣，十之八九都填進了你那個無底洞一樣的聖體裏，用於滋養它，等待它真正開啟的那一天。至於需要多少……”
    洛珩徹底懵了，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反駁：“這……這怎麽可能？那我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突破？這算什麽聖體？分明是廢體……”
    “所以說是萬中無一。”姚菲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福兮禍所伏。它給了你遠超常人的潛力上限，但也給你設下了幾乎無法逾越的修煉門檻。古往今來，擁有類似體質的人，九成九都泯然眾人，終其一生連開啟的第一步都邁不出，還不如一個普通資質的武者進步快。”
    洛珩的心徹底沉到了穀底。
    原來不是天才，是看起來像天才的廢柴？一個月後就要生死相搏了，結果告訴他這個？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攫住了他。
    “那……那怎麽辦？”他聲音都有些幹澀，“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姚姑娘，一個月後我若敗了，必死無疑！謝芸她……”他想說謝芸也會受牽連，但終究沒說出口。
    姚菲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權衡什麽。
    屋內安靜得隻剩下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良久，她才再次開口：“常規的修煉之法，對你而言，意義不大。一個月，就算你不眠不休，吸收的那點靈氣，也遠遠不夠。”
    洛珩眼中剛升起的一點希望又黯淡下去。
    “不過……”姚菲頓了頓，“非常之人，或可走非常之路。你這種體質，或許可以試試……劍走偏鋒。”
    “劍走偏鋒？”洛珩猛地抬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請姚姑娘明示！”
    “你體內沉睡的聖體，就像一個永遠填不滿的深潭。”姚菲緩緩道，“靠你自己一點一滴引氣修煉，如同指望露水填滿大湖，愚公移山，希望渺茫。但若能有足夠精純且龐大的外來靈力，強行灌入，或許能刺激它，加速它的蘇醒過程，甚至……可能提前撬開一絲縫隙。”
    “外來靈力？”洛珩急切地問，“去哪裏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