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屈的英烈們這一刻從天而降,憤怒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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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長野的呼吸漸漸急促。
    而他所看見的全息投影的畫麵裏。
    畫麵漸漸轉變,從第一人稱視角,轉變為了第三人稱視角。
    他看見,一個穿著呢子大衣,臉上帶著鮮血的青年軍官,站在山頭,正舉著望遠鏡,在觀測著遠處。
    他的身邊,站著兩個互相攙扶的血人!
    靠左的那個身影,麵龐稍顯年輕,但他的整個右肩都被血浸透了,灰黑色軍裝凝結成暗紅的鐵甲,破碎的布條隨著呼吸起伏,露出下麵翻卷的皮肉——那是被柳條筐鋼骨撕裂的傷口。他的左手死死攥著一張染血的草紙,指縫裏結著黑紅相間的血痂,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老樹虯根。
    右邊的稍矮一些的糙漢子,喘著粗氣,情況更令人心驚。他的整個右臂不自然地垂著,肩關節處支棱出半截白骨——那是墜毀時被鋼索絞斷的。他的身體不自然的向一側傾斜,他左腳的腳踝處裸露的骨茬白得刺眼。風掀起他額前結塊的頭發,露出下麵一道橫貫眉骨的傷口,翻開的皮肉裏還嵌著幾粒細小的柳條碎屑。
    他們身上蒸騰著血腥與汗臭混合的白霧,破碎的布料在山風裏獵獵作響。像兩株被雷火劈過卻未倒下的老鬆,彼此的重量都壓在對方傷痕累累的軀體上。
    坐在書房裏的趙長野,此時瞳孔狠狠一縮。他的指尖懸在全息屏幕前微微發抖。
    畫麵裏那兩個渾身血汙的人影,他太熟悉了,正是之前,和他在氣球吊籃裏,生死相依的林彥和胡連慶。
    他的嘴唇微動。
    想要和那兩個同誌低聲說些什麽。
    可他忽然意識到。
    自己說的話,那兩個渾身是血的人影,再也聽不到了。
    而此時的畫麵裏。
    林彥扭頭看向身邊那個身披呢子大衣的軍官,聲音嘶啞。
    “坐標點,已經傳到指揮部了。”
    “什麽時候開始轟炸?”
    那名穿呢子大衣的軍官,低頭看了一眼手上戴著的腕表。
    “電報發送到紫金山指揮部,還不到十五分鍾。”
    “再等等吧!”
    “紫金山陣地的指揮官,不是我們的同誌……他有自己的判斷。”
    可就在這時。
    渾身是血的胡連慶,忽然往前走了半步,他的表情猙獰。
    像一頭喋血的獅子,一把抓住那個穿著呢子大衣的軍官的衣領。
    “再等等?”
    “等什麽?”
    “等鬼子把指揮部轉移走嗎?”
    “你他娘的知道為了這個坐標,死了多少人嗎?”
    “死的這些人裏,有一百年後的人,也有這個時代的人……”
    “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死了可就真的是死了。”
    “他們並非和我們毫無關係……”
    “他們是先烈,是我們的同胞,他們是……為我們而死的。”
    “再等等三個字,你怎麽能說的這麽輕巧?”
    “還是說你這個王八蛋,到現在還覺得這個世界是假的?是無關緊要的遊戲?”
    “顧子光!!!”
    “我知道你。”
    “我瀏覽過在你在赤紅論壇的主頁。”
    “你去邪倭台留過學,甚至在邪倭台工作過一段時間。”
    “你他媽的是不是狗漢奸?”
    胡連慶的身體太虛弱了。
    他染血的手掌,隻能抓起那個穿著呢子大衣的軍官的衣領子。
    原本麵色一直平靜的軍官,在聽到“狗漢奸”三個字的瞬間,麵色驟然大變。
    平靜的臉龐,瞬間陰沉。
    整個人,如同暴怒的瘋狗。
    “你他娘的罵誰漢奸?”
    “老子要不是看你身子虛弱。”
    “老子他娘的現在就弄死你。”
    胡連慶咧嘴一笑,笑容平靜中透著瘋狂。
    “來啊!”
    “你可以試試。”
    林彥眉頭皺起。
    “夠了!”
    “都這種時候了,還他娘的能吵起來?”
    “國難當頭,現在是吵架的時候?”
    隨後他吐出一口濁氣。
    扭頭看著顧子光。
    “不能想想辦法嗎?”
    顧子光咬著牙。但還是搖了搖頭。
    “我隻是個營長……”
    “直接給紫金山指揮部,發送電報,已經算是越級上報,這是我能爭取到的最大權限。”
    “紫金山指揮部,也會對我給出的情報存疑。”
    “炮營一旦開炮,意味著他們的坐標會直接暴露。”
    “如果不能成功消滅鬼子的炮兵陣地和指揮部。”
    “會遭到毀滅打擊的就是我們自己的炮營……”
    “哪怕是教導總隊,也隻有這一支直屬炮營……”
    “陸言同誌,我記得,在你豎壁清野的計劃裏,需要教導總隊的炮營……”
    林彥驟然沉默。
    他知道顧子光說的是對的……
    可是……拖延的越久,鬼子的指揮部,轉移的可能性就越大。
    時不我待!!!
    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林彥深吸一口氣,寒冷的口氣,讓他原本又疼又沉的大腦驟然清醒。
    “等不了那麽久了。”
    “最多再等一分鍾。”
    “老胡,準備退出這個世界,去論壇,發召集令,召集所有目前駐紮在紫金山的同誌,想辦法……”
    林彥的聲音頓了一下。
    “找出炮營的位置,之後武力奪取炮營所擁有的火炮的操控權。”
    “我們的同誌裏,不僅有飛行員!”
    “還有炮兵。”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決不能功虧一簣。”
    胡連慶咧嘴笑了笑,隻是這一笑,讓他本就渾身是血的臉,更顯得猙獰,他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放心交給我吧。”
    “這副身體的原主……秦野……”
    “已經不會再逃了。”
    而就在這時。
    寒風卷著硝煙掠過山頂,一個戴著鋼盔的年輕士兵踉蹌著衝上山坡。鋼盔帶子在他下巴上勒出深痕,綁腿沾滿泥漿,腰間皮帶上掛著的防毒麵具罐隨著奔跑哐當作響。
    他右手攥著份電文紙,紙角在風中獵獵抖動如同白鴿振翅。
    “營長!指揮部命令!”
    通訊兵一個趔趄跪倒在凍土上,膝蓋砸出悶響。他胸膛劇烈起伏,嗬出的白霧混著血腥味噴在顧子光呢子大衣前襟。
    林彥猛地轉過頭,瞳孔狠狠一縮,他看見電文紙上暗紅的指紋——那是通訊兵虎口裂口滲出的血。
    年輕人顫抖的手指間還夾著半截鉛筆頭,他左袖肘部磨破的棉絮裏露出凍得發紫的皮膚,上麵結著新鮮的血痂。
    “炮營……咳咳……”
    通訊兵咽下喉頭血沫,被硝煙灼傷的嗓子像砂紙摩擦!
    “炮營即刻開火!”
    “按照我部上傳的坐標點位開始轟炸。”
    “除此之外……”
    通訊兵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凍土上,在雪地綻開刺目的紅梅。他胡亂抹了把嘴,指甲縫裏全是焦黑的火藥殘渣!
    但鋼盔下的年輕麵孔,此時突然煥發出異樣的神采!
    “指揮部還發來了第二封電報。”
    “指揮部要求我部,在炮擊開始後,立即向二號高地推進!”
    “掃清炮營左翼敵軍!隨後,立即支援天文台。”
    顧子光的瞳孔狠狠一縮。
    胡連慶殘缺的右臂突然繃直,傷口崩裂的血珠甩在林彥臉上。他咧開的嘴角露出帶血的牙齒!
    “全麵反攻!”
    “全麵反攻開始了。”
    可就在這時,顧子光意識到了什麽。
    “向二號高地推進?掃清炮營左翼敵軍?”
    “什麽意思?”
    “二號高地就在我們營的正前方。”
    “往前推進,能掃清炮營的左翼敵軍?”
    “炮營的陣地,就駐紮在我們營旁邊?”
    顧子光的話音未落,山頭右側的山坳深處突然傳來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那聲音像是沉睡千年的青銅巨獸在蘇醒,鋼鐵與岩石的碰撞聲在山穀間回蕩,震得人後槽牙發酸。
    哢噠……哢……
    齒輪咬合的聲響越來越近,帶著某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林彥感覺腳下的凍土突然開始微微震顫,他眯起被血痂糊住的眼睛,看見他們所在的山頭,右側的山坳陰影處,十幾個灰布軍裝的士兵正推著一門龐然大物緩緩現身。
    胡連慶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牽動肋骨的傷口讓他噴出一口血沫。
    “操他娘的!”
    他殘缺的右臂不受控製地顫抖著,指向那隻逐漸顯露真容的鋼鐵巨獸!
    “七十五毫米博福斯山炮!”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瑞典進口的寶貝疙瘩!射程九公裏,每分鍾二十發!整個教導總隊隻有十二門!並且隻配備給了直屬炮營!”
    林彥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見那門火炮的全貌終於完全展現在陽光下——近三米長的炮管泛著冷冽的鋼藍色!
    六個炮兵像擺弄玩具般輕鬆轉動著這個五噸重的殺戮機器,炮輪碾過凍土時發出令人膽寒的吱呀聲。
    咣當!
    助鋤重重砸進凍土的聲音像一記悶雷。
    林彥看見兩個炮兵掄起二十磅重的鐵錘,將駐鋤釘死在地麵上。
    火星四濺中,又有第二門、第三門火炮從一個山洞的陰影中緩緩駛出!
    顧子光咽了一口唾沫。
    “我們營地右側的山坳,原本是一處廢棄的礦場……”
    “他奶奶的!”
    “燈下黑呀!”
    “指揮部原來把炮營,藏在這裏。”
    “如果紫金山守不住。”
    “鬼子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炮營的行蹤。”
    “如果鬼子越過了紫金山……開始進攻“長安門”,炮營則可以趁這個機會,占據製高點,和長安門的守軍,對中間位置的鬼子,形成前後合擊火力轟炸……”
    “這個年代的教導總隊指揮部,有高人啊!”
    “不愧是精銳……”
    “從指揮部到士兵,都他娘的是精銳。”
    而就在顧子光感慨的時候。
    他看見,山坳裏。
    炮管上防潮油布被扯下的“刺啦”聲,此起彼伏。
    顧子光咽了口唾沫。
    “十二門博福斯……”
    顧子光的聲音飄忽得像是夢囈,他無意識摩挲著腕表破碎的玻璃表盤,鋒利的玻璃邊緣割破手指都渾然不覺。
    胡連慶突然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他想要抬起右臂,卻發現自己的胳膊抬不起來!
    “還有克虜伯!十八門!”
    “日耳曼的克虜伯!五點三公斤的榴彈能把鬼子腸子炸出來!”
    更多的火炮從礦洞中湧出,像一隊沉默的鋼鐵巨獸。
    林彥看見每門炮周圍都圍著六個幽靈般的炮兵……他們灰布軍裝上的煤灰與硝煙混在一起,隻有鋼盔下偶爾閃過的眼白證明這是活人。裝填手懷抱黃銅炮彈的樣子,像是捧著什麽聖物。
    顧子光又忍不住,嘿嘿幹笑了兩聲。
    “指揮部的那群參謀,個頂個的都是老狐狸……”
    他望向山坳底部那個不起眼的礦洞入口!
    “把整個炮營藏在煤礦裏……上麵還蓋著偽裝網……”
    “礦場位置,又正對鬼子陣地的反斜麵……鬼子的觀測氣球就算飛十遍也發現不了……”
    “日耳曼的軍事顧問,看來沒白請啊!”
    而就在這時,胡連慶突然單膝跪地,殘缺的右臂撐著地麵,左手沾著血在凍土上瘋狂演算!
    “仰角三十二度……炸藥包裝填量……”
    “以現在的這三十門火炮的布置,可以完美覆蓋鬼子的炮兵營地和指揮部!全都能打到!”
    “打!!!”
    “打他娘的!”
    “快打啊!”
    而就在這時。
    風漸漸大了……
    林彥在呼嘯的風中聽到了山坳裏,傳出的嘶吼。
    “裝填完畢!”
    “高低角三十二度!”
    “方向角東北偏北四十二度十五分!”
    ……
    此起彼伏的口令聲中,三十門火炮的炮管緩緩抬起。林彥看見炮兵們往炮膛裏裝入絲綢包裹的藥包時,動作輕柔得像在給步槍上油。
    他拿過顧子光手裏的望遠鏡,通過望遠鏡,他看見……
    那些黃銅彈殼在晨光中泛著蜂蜜般的光澤,彈頭上用紅漆標注的殺傷半徑數字清晰可見。
    “全營……準備!”
    披著將校呢的軍官舉起紅旗的瞬間,三十個炮閂同時閉合,發出整齊劃一的"哢嗒"聲。
    胡連慶殘缺的右臂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顧子光的嘴角顫抖。他沾滿硝煙的臉頰抽搐了一下,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猙獰的笑容!
    “開火。”
    “開火啊!”
    “快他娘的開火啊!”
    ……
    下一秒。
    轟!!!
    刹那間,整座山仿佛都活了過來。
    林彥的耳膜最先感受到衝擊……三十門火炮同時開火的爆鳴像一堵無形的牆拍在胸口,震得他五髒六腑都在顫抖。炮口噴出的氣浪卷起碎石和雪沫,在山坳裏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霧牆。
    林彥的瞳孔中倒映出三十道熾白的火舌,炮口噴出的烈焰在晨霧中拉出長長的光軌。第一輪齊射的炮彈破空而出,黃銅彈殼在陽光下劃出三十道金色的拋物線,如同天神擲出的雷霆之矛。
    他望向炮彈飛去的天際線。他赫然看見,那些炮彈變成了一個個衝鋒的人影,手持砍刀的偵察連連長梁金水,瘦削的王野,扛著炸藥包的教書先生武長青……還有穿著粗布麻衣的趙長野,背電台的通訊兵、缺門牙的炊事員……他們悍不畏死,他們的在高溫中卷曲,卻依然保持著衝鋒的姿勢。向著鬼子的陣地降落……
    林彥忽然覺得那些炮彈裏,夾雜著那些烈士的骨血和靈魂!
    不屈的英烈們這一刻從天而降,憤怒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