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頭。
    看著重甲雄武，人人皆騎披重鎧騎良駒，手握長槊之幽州具裝重騎緩緩開出城外，列陣走向遠方，李世民眸光帶喜，不住點頭。
    “幽州重騎，名不虛傳，人人精銳，戰馬雄壯，不愧是當年文帝煬帝皆願花費海量軍資所培養出的具裝重騎，更為難得可貴的是，你父留下的這最後三千具裝，皆為幽州兵馬之精銳，皆乃與突厥各部征戰八年以上的雄武老卒，嗬嗬，公然，單論戰力，隻怕幽州重騎比我麾下玄甲還要更勝一籌。”
    陪在李世民身旁，一身銀甲的羅成搖了搖頭，“公子抬愛了，我父這三千幽州具裝絕不是公子麾下玄甲之敵，即便我父挖空幽州供養他們，可軍中工匠盔甲軍械其實仍有缺失，且幽州這些年並無大戰惡戰，具裝甲士難免也有些懈怠，絕比不上隨公子征戰多年之玄甲。”
    李世民扶著城頭笑笑，“話不是這麽說的，軍械盔甲若有缺失我自可以為你們補齊，懈怠也無妨，到底是多年馬背上廝殺出的重騎將士，隻需良將引導，自可見昔年幽州重騎，兵出塞外，馬踏草原之景。”
    羅成微微點頭。
    當城頭駐守兵士都被調走，此刻，羅成掏出懷中虎符，緩緩跪倒在了那白衣之人身側，雙手捧起幽州虎符，羅成目光低沉，頷首而道，“公子，這便是我羅家三千具裝所在，從今日起，在無幽州重騎，唯有大唐玄甲，家父有罪，羅成願一力挽之，日後不論公子有何命，羅成絕無二話，此生也願永留長安，侍奉公子左右。”
    李世民默不作聲，隨後負手而立，眸光平靜，“想替我弑父還是殺兄？”
    羅成咬緊嘴唇不語。
    李世民輕輕搖頭，“公然，從當日罔山之行起，我便已認準了你，你又何苦這般。”
    羅成依舊跪地不起，“有些事不在於公子如何想，而在於羅成如何做。”
    李世民長歎一氣，親手將愛將扶起道，“我已經說過，我今日不是為了這三千具裝而來，僅僅隻是為了你，從你父交出虎符的那一刻，他在我心中便仍是我大唐左翎衛大將，我意已決，幽州具裝，仍由你調配，此戰之後，你父去往長安任職，你則鎮守幽州大門，替我抵禦突厥。”
    李世民將那虎符放回了羅成手中，沒有絲毫留戀的轉身道，“不要覺得我是在試探你，你與叔寶不同，心思尤為細膩，所以我隻能把話給你說的明白些，幽州短時間內無你羅家在，隻怕還是會生出禍亂，突厥一旦知羅家離去，幽州一線定然會成為他們的突破口，而幽州若丟，突厥狼騎攻略河北，河北民心卻仍不在我之手，那才是滔天大禍，你明白麽。”
    羅成點頭，“公然明白，公子自可放心整備幽州，羅成仍在，幽州上下便絕無二話，待公子徹底掌控幽州之時，為我在長安留一閑職便好，公然定舉家前往，如有戰事，公子聖旨一到，羅成也自會為公子披甲出征。”
    凝望眼前夜色幽州，李世民聽得默不作聲，良久一歎，“就這麽怕我殺你？就這麽不願替我永鎮幽州？你其實是最好的人選。”
    羅成搖頭，“有些時候不是我們自己想不想就可以，羅成今日也和公子推心置腹一番，就好似您一樣，就算您不願坐皇位，秦王府中那些隨您征戰天下的大將國士又豈會心甘？公子，很多時候我們都沒得選，我父負國在先，日後若有有心之人以此攻忓，公子想不殺我隻怕都不成，故羅成不願日後公子為難，隻願餘生在長安城內，侍奉公子。”
    李世民聞羅成此言，悵然一笑，“身不由已，嗬嗬，你說的對，人活於世，哪來的那麽多隨心所欲，好，十二衛大將，我為你留有一衛。”
    羅成輕輕鬆了一口氣。
    “對了，方才聽你之言，我倒是有些好奇，我想問問公然，在你眼中，我李世民究竟是身不由已還是早有決斷？”
    李世民含笑轉頭，凝望愛將。
    羅成雙眉一蹙，心中頗為緊張，但很快他便搖了搖頭，“這不重要，對公子來說，名正言順便可。”
    李世民一怔，隨即坦然，“是啊，名正言順即可，還需煩惱那些作甚，隻希望父皇和長兄，能接住我給他們的機會。”
    羅成輕歎，“公子，接不住的，我父為了一州大權，都不惜惡向膽邊生，又何況陛下和太子，他們就算知道不行，也會拚死一搏，畢竟此局一入，又談何全身而退。”
    李世民點頭，“是這樣。”
    “好了，幽州玄甲交由你統帥，我要再去尋一些人，那一戰不會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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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在屋內醉酒放蕩的乃父，站在門外的羅成，眸光深刻，“父親，就願如此了？”
    失去了一切，注定為長安囚徒的燕王羅藝發絲淩亂，雙目血紅，右掌摁著酒壺頹廢一笑，“我兒是來看囚父笑話的麽？”
    羅成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輕聲自語，“記得您當年決意不在聽煬帝號令，決意奪了幽州的那一刻，您曾跟我說過，有些事要麽不做，要做就做絕，兒深以為然。”
    看著兒子離去的身影，羅藝瞳孔凝滯，良久方悵然失笑。
    “生子當如我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