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樓外有行人輕語，引起了老人的注意。
    “老曹，有點意思哈，來了李世民他們祖輩發家的地方了，聽說這爾朱榮已經率精騎入洛，控製了整個洛陽，有點意思，關隴集團，武川名將這會兒都聚在了一起，咋樣，去見見誰不？”
    一個聲音響起。
    “那位天柱大將軍是個人物，世人也常把他和老夫並論，老夫倒也挺欣賞他之軍略用兵，但其他的麽，就不是太善了，這位契胡酋長終究還是上不得大台麵。”
    “呦，你這老奸賊還嘚瑟起來了。”
    “大耳賊，你陰陽怪氣甚，確實，他爾朱榮是有點本事，逢此亂世，一躍而出，卻有老夫當年幾分功績，但最後怎樣？他成事了麽？老夫死在了你那便宜侄子手裏了麽！所以說老夫瞧不太上他，估計也是個一朝得勢，就忘乎所以，才斃命於鼠輩之手者，有什麽好見的。”
    聽到樓外響起的閑談聲，高歡和賀拔嶽臉色都有點蒼白，不知那聆聽不語的老人會作何怒狀，可出乎預料，聽到樓外三人對自己的評價，老人卻隻是目光微眯，會心一笑。
    “天柱大將軍？”
    “有些趣味。”
    這位日後的天柱大將軍，北魏之鎮獄明王抬手一揮。
    “去，把那三人請來，我這上不得台麵的契胡酋長倒要看看，樓外又是何方神聖。”
    很快，劉備曹操秦始皇三人被甲士們押著進了賓樓，當來到那飲酒老人麵前時，曹操劉備看到他的打扮同時一怔，眼有愕然，秦始皇倒是盯上了一旁不善打量著自己的高歡。
    咦，怎麽感覺這人眉眼有點像那齊後主高緯啊？額，等等，不能是看見高緯他祖宗，那個無恥至極也聰明至極的高歡了吧！
    見到秦始皇三人的第一眼，那高大端坐的老人便目光一震，隨後盯住了那同樣眼帶笑意打量著自己的老者。
    爾朱榮見曹操。
    天柱大將軍遇魏武。
    二人目光相交之際，便多了很多常人不能懂的東西。
    很快，爾朱榮露出笑意，揮手而道，“老夫縱橫一生，識人無數，也算是有幾分觀人的本事，今日一見，便知三位皆非凡俗，賀六渾，請這位公子和先生到旁桌飲酒，至於這位先生......”
    爾朱榮盯著微笑不語的曹操，輕輕敲了敲桌角，“若是不嫌棄便與我這得誌蠻夷共飲一樽如何？”
    曹操眯眼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很快，劉備和秦始皇坐到了一旁的桌上，陸續有珍饈美酒送上，秦始皇瞄了眼身後那與爾朱榮對座共飲的曹操，拿起筷子，嘴裏還忍不住嘀咕，“還挑人呢，寡人差在哪兒了。”
    劉備對於爾朱榮忽略自己倒是不怎麽生氣，老頭給自己倒了杯酒，對著身旁那筆直站立的高歡與賀拔嶽遙相敬了一杯道，“不要生氣，這位天柱大將軍和他曹阿瞞，某種程度上算是一類人，自然同性相吸也，咋們何苦湊這個熱鬧，一個倆個有好人麽。”
    秦始皇這才點頭，“有點道理，誒不對老劉，你和老曹鬥法別老拽著寡人下場好不好，寡人可不摻和，省的老曹回頭還來找寡人算賬。”
    酒桌前，身形高大的老人端起酒杯，眺望洛陽，聲音清冷。
    “方才聽足下在樓外閑談，提及天柱大將軍五字，有些趣味，日後有此尊名卻也不錯，而足下對我之評價，嗬嗬，更是與他人不同。”
    曹操提起酒杯，笑意不減，“鄉野之人，無心之語，將軍聽過一笑即可，不過是想博人眼球罷了。”
    爾朱榮聞言玩味一笑，“哦，是麽？博人眼球之跳梁小醜，我這一生也不知見過多少，可足下卻不必如此自賤吧。”
    曹操謙恭搖頭，“將軍說笑了。”
    爾朱榮打量著曹操，忽然捋須一笑，那笑容之下恍若利刃探出。
    “我觀足下似有王天下之能矣。”
    曹操提杯回笑，眼眸深邃。
    “我觀閣下亦有霸天下之威矣。”
    話語落下，倆個老人看著彼此的眼神都有著一抹欣賞。
    爾朱榮舉杯笑問。
    “嗬嗬，隻有威？”
    “自然。”
    爾朱榮靜思不語，良久方長歎，“果然有幾分本領，一個威字其實就夠了。”
    老人隨手指向身旁隨侍的高歡，“此人足下如何看？”
    曹操看向那位北齊開國之君，神武帝高歡，捋須含笑。
    “閣下麾下之能臣幹將，必可名垂青史。”
    但爾朱榮卻抱已冷笑，“也就是說除了我，再沒人能壓得住他了吧。”
    高歡臉色瞬間慘白。
    曹操卻不緊不慢的說著，“天柱大將軍都已看出，又何苦問我，高歡何等心性，你會不知？不可離方圓千裏，亦不可近身前十步，兩者任一不達，便為天大禍患。”
    被倆位梟雄之語驚得魂不附體的高歡當場癱軟，跪倒在地，不停磕頭，“將軍明鑒！高奴心中絕無半點不忠之意！將軍若疑高奴，高奴自當對天發誓，此生若負將軍，此生若不盡心扶保爾朱一氏，便要我高歡死無葬身之地，子子孫孫皆報應不絕！”
    一旁的賀拔嶽握刀冷笑，“你高歡這輩子發過多少誓你自己記得清麽？”
    爾朱榮絲毫沒理會高歡的毒誓，這個人，他早就看的透透的了，所以他隻是又指向了賀拔嶽，“再說說他。”
    曹操觀大將賀拔嶽，同樣捋須而笑，“一代名將，忠勇之士。”
    賀拔嶽拱手還禮。
    可曹操緊跟著便又說道，“但活於此世，局於此位，卻將心中好惡就這麽明晃晃的擺在台麵上，盡顯短命之相矣。”
    “你說什麽！”賀拔嶽瞪眼上前，險些抽出自己跨中長刀砍向那淡漠飲酒的老人。
    爾朱榮卻對此一笑，“說得對，他是個沒腦子的。”
    簡簡單單幾句言語，爾朱榮便幾乎看清了眼前這人，所以他親手為曹操斟了一杯酒道。
    “足下之才真是令人心驚，竟讓我生不出絲毫所用之心，隻想除之後快。”
    注視著對麵那為自己倒酒的老人眼中泛出的道道寒意，曹操隻是淡然搖頭，“我的對手不是將軍，將軍可信否？”
    爾朱榮一怔，隨即順著曹操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旁桌飲酒打量自己的劉備，頓時了然。
    “是個令人生厭的麵相。”
    秦始皇低頭憋樂。
    劉備輕歎，“就說這倆一個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