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遮向鳳舞訴說了許多往事，盡是他與龍九的點點滴滴。
    有龍九兒時的趣事，也有兩人攜手遊曆人間的經曆，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最後，鳳舞倦意襲來，輕輕靠在了張遮的肩頭，眼看就要沉沉睡去。
    下午的時候。
    清風徐來。
    就在這時，張遮的聲音再度響起：“醒了？”
    “叔叔！”
    鳳舞睡眼惺忪地望向他。
    隻是很快臉上的欣喜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掩飾不住的失落，淚水也隨之無聲滑落臉頰。
    張遮凝視著她，很認真的說道：“眼下這裏有一個兩全之法，那就是我將暫時封印你的魂魄，待事成之後，再為你尋一具更合適的肉身。”
    鳳舞拭去淚水，聲音帶著哽咽卻異常堅定：“叔叔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複活龍九姐姐的。”
    “你答應了？”
    張遮有些意外，未料她竟如此爽快，全無半分埋怨。
    或許是察覺到了張遮眼中的訝異，鳳舞再次擦幹眼淚，努力綻開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叔叔，沒事的。”
    “從小到大，叔叔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無論真情假意也好，但這份恩情，小鳳舞從未忘記。”
    “叔叔曾經一次次的救贖我。”
    “小時候我天生喑啞，受盡村中孩童欺淩，是叔叔替我療傷，護我周全。”
    “後來土匪洗劫村子，我命懸一線，又是叔叔從天而降，救我性命。”
    “若非叔叔，小鳳舞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一直以來，都是叔叔在傾力照拂於我。”
    “所以，我總想著有一天，如果長大了的話，能為叔叔做點什麽才好，別說是一具肉身了，即使是性命，我也願意全部舍去…………”
    她娓娓道來。
    那明媚的笑容仿佛瞬間愈合了張遮千瘡百孔的心，融化了他冰封已久的情感。
    說到底，鳳舞畢竟是他從小養大的孩子。
    手心手背皆是血肉，可十幾年的養育之情，又怎能抵得過千年的執念？
    若真到了抉擇之時，張遮絕不會優柔寡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淡漠的囑咐：“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唰——
    直到張遮的身影徹底消失，鳳舞才終於崩潰。
    她蜷縮著跪坐在地，額頭抵著粗糙的樹幹，無聲地顫抖著。
    她以為自己能坦然接受，可當真正麵對時，心底的痛卻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她終究不是聖人，又怎能真的無動於衷？
    …………
    張遮踏入密林深處，腳步驀然一頓，像是故意引人來到此地。
    “跟了一路，還不現身？”
    灌木叢中傳來窸窣聲響，一隻白狐輕盈躍出，化作人形。
    不是別人，她正是鳳棲。
    此刻隻見她低垂著頭，指尖不自覺地絞緊衣袖，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第一時間，張遮的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她：“方才的對話，你都聽見了？”
    語氣平淡，卻讓鳳棲瞬間如墜冰窟。
    她後悔了。
    早知如此，她剛剛就絕不會因一時好奇，而偷偷跟著鳳舞過來。
    她下意識想搖頭否認，可在那雙冰冷眸子的注視下，她連撒謊的勇氣都沒有。
    仿佛隻要她敢說一個不，下一秒就會灰飛煙滅。
    “是。”
    她艱難地擠出回答，“屬下確實聽到了。”
    張遮緩步逼近，聲音低沉而危險：“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長。”
    “主人！”
    鳳棲猛地跪下，聲音發顫，“屬下絕非有意偷聽，我發誓絕不會泄露半句。”
    “死人，更能保守秘密。”
    鳳棲臉色慘白，渾身僵硬。
    就在張遮抬手的一瞬，準備徹底煉化，她急聲喊道：“主人，我還有用！”
    “哦？”
    張遮指尖微頓，“說來聽聽。”
    “我可以替您監視鳳舞！”
    “若她反悔或逃跑，我立刻向您稟報！”她語速飛快，求生欲極強。
    眼看張遮並沒有停手的意思。
    鳳棲繼續急忙開口。
    “我，我還可以安撫她的情緒，您事務繁忙，不便時刻陪伴，而我可以代替你陪伴她成長。”
    當她話語剛落的一瞬間，張遮依舊雷厲風行的出手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接著。
    他袖袍一揮，磅礴力量驟然爆發。
    轟！
    鳳棲甚至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斷數棵古木才堪堪停下。
    煙塵散去時，她已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
    張遮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冷冷道：“此次懲戒削去你百年妖力，今日饒你一命，若再有下次………”
    未盡之言，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膽寒。
    “多謝主人仁慈。”
    鳳棲強忍劇痛，艱難地撐起身子，眼中非但沒有露出半點怨恨。
    反而那份恐懼已被某種近乎虔誠的敬畏取代。
    “屬下必定竭盡所能，替您照看好鳳舞小姐。”
    張遮聞言，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你可知，我今日為何饒你一命？”
    鳳棲心頭一顫，低聲道：“屬……屬下不知。”
    她不敢揣測他的心思，此刻隻覺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張遮輕笑一聲，語氣裏帶著幾分玩味。
    “因為你夠聰明。”
    “方才那種情況下，你既沒逃，也沒狡辯，而是老老實實跟了上來。”
    鳳棲瞳孔驟縮，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方才竟然是一種試探。
    本以為是僥幸，殊不知她剛剛，竟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若她當時稍有異動，此刻恐怕早已屍骨無存。
    望著她戰戰兢兢的模樣，張遮眼底掠過一絲興味。
    誰能想到，日後叱吒風雲的黑狐娘娘，如今竟被他馴得服服帖帖？
    若她將來再遇到自己這個曾經的主人，回想起這段不堪的黑曆史，不知會是什麽表情？
    真是，令人期待啊。
    “拿去。”
    他隨手拋出一物，轉身離去。
    直到張遮的氣息徹底消失，鳳棲才如蒙大赦般癱軟在地，大口喘息。
    方才那生死一線的壓迫感，令她渾身戰栗，卻又……莫名亢奮。
    恐懼、刺激、臣服。
    這種將整個身家，甚至是性命完全交予他人掌控的感覺，竟讓她血液沸騰。
    曾幾何時，她貴為塗山之王，何曾被人如此拿捏？
    可如今……
    自己居然會被幾句話就嚇得失禁了呢。
    她指尖發顫，這才驚覺裙擺下麵…………
    頓時，鳳棲霞飛雙頰，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但好在這裏並沒有其他人。
    突然，就在這時候鳳棲才注意到張遮離去時，給她留下的東西。
    “這是？”
    遲疑的撿起地上的玉瓶，輕輕一嗅，鳳棲瞳孔驟縮。
    極品療傷丹！
    如此珍貴的丹藥，竟隨手賜給了她？
    她怔怔望著張遮離去的方向，眸中漸漸湧起一抹病態的癡狂。
    雙手放在下巴位置的她，不禁忍不住呢喃自語了起來，“主人心裏……果然是有我的。”
    否則，他為何要在重傷她後，又賜下這般靈藥？
    所以。
    真相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