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6章 沅水初探:商路開啟與風險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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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定對付邢道榮的方略後,羅辰並未立刻動手。他在等一個時機,一個能將利益最大化的時機。同時,另一項關係到羅氏未來的計劃,已經緊鑼密鼓地展開。
議事廳內,那張巨大的荊南地圖前,站著一群特殊的人。
他們不是文臣,也非武將,而是幾個皮膚黝黑、手上布滿老繭的船夫。這些人常年在沅水下遊一帶討生活,對這條大河的脾性,比誰都清楚。
為首的是一個名叫“王老蔫”的老船夫,年過六旬,瘦小幹枯,一雙眼睛卻格外精亮。他被陳虎“請”來的時候,還以為是犯了什麽事,嚇得不輕。
此刻,麵對著羅辰這個比他孫子大不了多少的“都尉大人”,他仍是局促不安,雙手在衣角上搓來搓去。
“老丈,不必緊張。”羅辰親自為他搬來一個木墩,態度溫和,“今日請幾位來,是想向你們請教一些關於沅水的事情。”
“都……都尉大人想知道啥,小老兒……知無不言。”王老蔫受寵若驚,結結巴巴地回答。
“我想知道,從這裏,”羅辰的手指點在地圖上羅氏塢堡的位置,
“順沅水而下,再逆流而上,一直到武陵郡腹地,這條水道,好走嗎?”
王老蔫湊近了看,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迷惑:“大人,這條路……沒人走啊。”
“哦?為何?”
“回大人的話,”王老蔫來了精神,話也利索了些,
“沅水下遊還好說,水麵寬,水流也緩。可一過了辰陽(今辰溪),往上遊走,那就全是險灘!水流急得像野馬,河道窄得隻能過一條小船,兩岸又是高山,藏著不少水匪。最厲害的有兩夥,一夥叫‘下水蛟’,一夥叫‘過江風’,神出鬼沒,凶得很呐!官府剿了幾次,連人家的影子都沒摸到。”
另一個年輕些的船夫補充道:“不止水匪,再往上遊走,就是五溪蠻的地盤了。那些蠻人,不講道理,看我們漢人的船過去,有時候會用石頭砸,有時候會放冷箭。咱們跑船的,都把那段水路叫‘鬼門關’,給再多錢也不去。”
眾人七嘴八舌,將沅水上遊描繪成了一個龍潭虎穴。
羅辰靜靜地聽著,不時在地圖上做著標記。等他們說完,他才開口問道:
“那有沒有什麽……相對安全的航道?或者,有沒有什麽地方,是水匪和蠻人都不會去,可以停船歇腳的?”
王老蔫撓了撓頭,似乎在努力回憶。他忽然一拍大腿:
“哎喲,還真有!在‘剪刀峽’那段,水流最急的地方,右岸有個不起眼的岔口,被一片蘆葦蕩遮著。鑽進去,裏麵是個月牙形的小湖,叫‘龍王潭’。那裏水麵平靜,還有個小沙洲。傳說潭裏有龍王爺住著,水匪和蠻人都敬畏,從不敢去那兒撒野。我們這些跑船的,要是遇上風浪,偶爾會躲進去避一避。”
“龍王潭……”羅辰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裏,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這正是他需要的情報。
送走船夫們,羅辰當即下令。他從夜梟隊中,抽調出二十名水性最好、機動靈活的隊員,
又從新軍中挑選了三十名弓箭手,由陳虎親自帶隊,組成一支五十人的偵查小隊。
他們的任務,不是去火拚,而是去勘察。羅辰給了陳虎一張依據船夫口述繪製的草圖,並三令五申:
“你的任務有三:第一,繪製一份精確的沅水上遊航道圖,特別是那些險灘和可以藏匿的地點。第二,摸清‘下水蛟’和‘過江風’這兩夥水匪的老巢和活動規律。第三,嚐試與五溪蠻接觸,但切記,以觀察為主,萬不可發生衝突。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許主動攻擊。”
他還特意給陳虎配了一個幫手——那個曾在豪強家做過護院教頭,後來投奔羅辰的隊率。此人不僅武藝不錯,還頗有心計,能彌補陳虎有勇無謀的短板。
陳虎領了命令,興奮得摩拳擦掌。對他來說,打仗遠比在校場上操練新兵有意思。
三日後,五艘經過偽裝的普通商船,趁著夜色,悄無聲
息地駛離了羅氏控製的渡口,順著沅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半個月後,就在邢道榮和趙平以為羅辰被他們即將發起的“彈劾”搞得焦頭爛額時,陳虎的船隊,卻悄然返回了。
隻是回來的時候,五艘船變成了四艘,五十人的隊伍,也少了三個,還有七八個身上帶著傷。
議事廳內,陳虎一臉風霜,身上的衣服還帶著未幹的血跡。他將一卷畫得密密麻麻的羊皮地圖鋪在羅辰麵前,甕聲甕氣地匯報著此行的經曆。
“主公,你讓俺畫的圖,俺畫好了!這沅水上遊,真他娘的不是人走的路!”
他們出發後第五天,就在一處名為“白馬灘”的河道,遭遇了“過江風”的伏擊。對方有七八條船,一百多人,從兩岸的蘆葦叢中突然殺出。
“那幫龜孫子,打仗不咋地,可水性是真好。”
陳虎說起戰鬥,眼睛都在放光,
“俺們聽了主公的,沒跟他們硬拚。俺讓弓箭手先放了幾輪箭,射翻了他們幾十號人,然後俺帶人跳上他們的船,砍了他們帶頭的一個小頭目。他們一下就亂了,俺們趁機就衝了過去。”
然而,在追擊一股潰逃的水匪時,他們的一艘船不慎觸礁,船上的三名弟兄落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再也沒能上來。
“後來,俺們找到了那個‘龍王潭’,真他娘的是個好地方!易守難攻,還隱蔽。”陳虎的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
“俺們在那兒休整了兩天,然後順著一條小路摸進了山裏,找到了‘下水蛟’的老巢。那夥人比‘過江風’人多,寨子也修得結實。俺沒敢打,就在外麵盯了他們三天,把他們的巡邏路線和換防時間都摸清了,全畫在圖上了。”
說完水匪,陳虎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最邪門的,是那些蠻人。”他撓了撓頭,似乎不知該如何形容,
“俺們在一處河灣碰上了一隊打獵的蠻人,大概有二三十個,個個都跟野人似的,拿著弓箭和長矛,哇啦哇啦地叫。俺們沒動手,就跟他們對峙著。”
“然後呢?”羅辰饒有興致地問。
“然後,俺手下的一個弟兄,不小心把腰裏的匕首掉地上了。那匕首是咱們工坊新打的,又光又亮。你猜怎麽著?對麵一個像是頭領的蠻子,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他指著那匕首,又指了指自己身上掛著的一張花豹皮,嘴裏哇啦哇啦的,好像是想換。”
陳虎嘿嘿一笑:“俺一看有門,就讓那弟兄把匕首扔了過去。那蠻子撿起匕首,寶貝似的又看又摸,還真把那張豹子皮給俺們扔過來了。後來,他們就沒再為難俺們,還給俺們指了條路。”
說著,他從身後拿出一張色澤華麗的豹皮,鋪在桌上。
荀衍走上前,撫摸著那光滑的皮毛,眼中精光一閃:“主公,陳將軍帶回來的,不止是一張地圖和一張豹皮啊。”
羅辰看著那張地圖,又看了看那張豹皮,笑了。
“休若說得對。”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在沅水兩岸那些代表著蠻族部落的標記上逡巡,“陳虎帶回來的,是打開荊南寶庫的鑰匙。”
“水匪,是盤踞在商路上的惡狼,必須清除。但蠻人,不是敵人。”
羅辰的聲音沉穩而有力,“他們彪悍,但需求也簡單。他們缺鹽,缺布,更缺我們手中鋒利的鐵器。而他們手裏,有我們需要的馬匹、藥材、皮貨,甚至,還有熟悉山林地形的戰士。”
他回過頭,看著陳虎和荀衍,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戰爭,不一定非要用刀槍。有時候,一口能煮鹽的鐵鍋,一把能砍樹的斧頭,比一千支長矛更有用。”
羅辰的手,在地圖上從羅氏塢堡出發,沿著沅水,畫出了一條長長的線,直指五溪蠻的腹地。
“傳令工坊,將我們繳獲的所有破舊兵甲,全部回爐,給我打造一千口鐵鍋,五千把砍刀和斧頭。另外,把我們最好的鐵,打造成一百柄精鋼匕首。”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要送一份大禮,給我的‘盟友’邢道榮,也送一份大禮,給沅水上遊的那些‘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