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5章 盟友生隙與邢趙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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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陵,邢氏塢堡。
議事廳裏的氣氛,與往日的張揚跋扈截然不同,沉悶得幾乎能擰出水來。邢道榮坐在主位上,一張臉黑得像鍋底,手裏緊緊攥著一個酒杯,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坐在他下首的,是桂陽的趙平。趙平的神色同樣不好看,眉宇間縈繞著一股化不開的憂慮。他不像邢道榮那樣喜怒形於色,但頻頻撚動胡須的動作,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焦躁。
“趙兄,你說說!那羅家小子,到底想幹什麽!”邢道榮終於忍不住,將酒杯重重地砸在案幾上,酒水四濺,
“他得了都尉的官印,不想著與我等盟友同氣連枝,反倒自己搞起了什麽‘三曹’,派兵四處‘安撫’!我的人回報,他娘的,現在方圓百裏,那些泥腿子隻知道有羅都尉,不知道有我邢道告!他這是要一口吞了我們啊!”
趙平歎了口氣,聲音有些沙啞:
“邢兄,稍安勿躁。羅辰此子,已非吳下阿蒙。你我上次在校場親眼所見,他那支新軍,戰力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那不是烏合之眾,是能上陣殺敵的精銳。我們兩家的部曲加起來,恐怕也經不起他一輪衝殺。”
“那又如何!”邢道榮拍案而起,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做大,最後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嗎?我邢道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玉碎?”趙平瞥了他一眼,語氣裏帶著一絲嘲諷,
“邢兄,玉碎了,就什麽都沒了。瓦全,至少還能留得性命和富貴。”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
“羅辰現在是官,我們是民。他要動我們,名正言順。我們要動他,就是叛亂。這個道理,邢兄不會不懂吧?”
邢道榮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胸膛劇烈起伏,最後頹然坐下,憤憤地灌了一口酒。
趙平見火候差不多了,才緩緩開口,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過,事情也並非沒有轉機。我們鬥不過他,但有人能鬥得過他。”
邢道榮眼睛一亮:“誰?”
“荊州牧,劉表。”趙平一字一頓地說道,
“羅辰如今聲勢浩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勢。你以為劉景升心裏就舒坦?他巴不得有人能出來,牽製羅辰。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他湊近一些,聲音更低了:
“州牧府的蒯良大人,昨日已抵達我處,與我密談了半個時辰。話裏話外,都是對羅辰擴張過速的擔憂。我已經向蒯大人‘訴苦’,言說羅辰名為都尉,實為匪首,擁兵自重,欺壓鄉裏……”
邢道榮聽到這裏,臉上終於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對對對!就該這麽說!這小子就是個白眼狼!我們幫他打了黃巾,他轉頭就想吞了我們!”
“所以,”趙平的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我已聯合了附近幾家與我交好的豪強,準備聯名向州牧府上書,彈劾羅辰。邢兄,你在零陵頗有威望,若能一同署名,此事便成了大半。隻要州牧府降下問罪文書,羅辰便失了‘大義’。屆時,我們再聯合幾家之力,未必不能與他掰掰手腕。”
邢道榮一拍大腿:“好!就這麽辦!我這就去聯絡長沙郡的其他幾家!我就不信,他羅辰能一手遮天!”
兩個各懷鬼胎的“盟友”,就此達成了新的“盟約”。他們自以為算計精妙,卻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已落入了別人的眼中。
羅氏塢堡,一間不起眼的側院裏。
幾個身穿黑衣的漢子正向羅辰單膝跪地匯報。他們是“夜梟隊”的斥候,專門負責對外的情報刺探。
“主公,邢道榮與趙平今日在邢氏塢堡密會,言談間對主公極為不滿。趙平透露,蒯良已與其接觸,他們正串聯荊南其他豪強,欲聯名上書州牧府,彈劾主公。”
羅辰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直到斥候說完,他才揮了揮手:“知道了,繼續盯著,不要打草驚蛇。他們聯絡了誰,見過什麽人,說了什麽話,我都要一清二楚。”
“喏!”斥候領命退下。
偌大的院子裏,隻剩下羅辰和荀衍兩人。
“主公,邢、趙二人,果然還是忍不住了。”荀衍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
“劉景升這一招‘以南製南’,著實陰狠。他不出手,隻在背後煽風點火,便能讓我們陷入內鬥,消耗實力。”
“跳梁小醜,不足為慮。”羅辰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他們以為聯合起來,就能跟我叫板?他們手裏的那些部曲家丁,跟我的新軍比,就是一群土雞瓦狗。我擔心的,不是他們。”
他呷了一口茶,目光深邃:“我擔心的是時間。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荀衍深以為然。羅氏的發展太快,根基尚淺。
新軍雖精銳,但數量不足;新政雖得民心,但尚未完全消化。現在與整個荊南的舊豪強勢力對上,勝算不大。
“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們把事情鬧大。”羅辰放下茶杯,
“得在劉表的問罪文書下來之前,把這些所謂的‘聯盟’,打散,打怕,打得他們再也不敢有二心。”
“主公的意思是……主動出擊?”荀衍有些遲疑,“可我們師出無名啊。”
“誰說無名?”羅辰笑了,那笑容裏帶著幾分狡黠,“我忘了告訴你,前幾日,我派人對塢堡內部進行了一次清查。”
他話鋒一轉,提起了另一件事:“新設的倉曹主簿李束,真是個人才。他對著一堆亂麻似的舊賬,硬是查出了好幾個中飽私囊的管事。其中一個,是我的遠房族叔,負責采買藥材的。他夥同外麵的藥商,抬高藥價,侵吞公款,數額不小。”
荀衍一愣,不明白羅辰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我把他抓了,當著所有管事的麵,一頓軍棍打得他皮開肉綻,然後把他和那個藥商一起,關進了水牢。”羅辰的語氣很平淡,“我提拔了一個在戰鬥中表現英勇,又識得幾個字的年輕族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他看著荀衍,繼續道:“那個被抓的藥商,為了活命,什麽都招了。你猜,他最大的主顧是誰?”
荀衍的呼吸一滯,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是零陵邢氏。”羅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個藥商,長期為邢道榮走私鐵器和食鹽。邢道榮拿這些東西,去跟五溪蠻換戰馬和皮貨。按照漢律,私通蠻夷,走私鐵鹽,是什麽罪名?”
荀衍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激動地站起身,對著羅辰深深一揖:“主公深謀遠慮,衍,拜服!此乃天賜良機!有了這個罪名,我們便是奉公執法,名正言順!邢道榮一倒,趙平獨木難支,所謂的豪強聯盟,不攻自破!”
“沒錯。”羅辰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零陵”二字上,“所以,現在不是他們要不要鬧事的問題,而是我要在什麽時候,去‘剿匪’的問題。”
他回過頭,看著荀衍,眼中是燃燒的雄心:“但光打掉一個邢道榮還不夠。荊南這塊地,太窮了。光靠種地,養不活我的軍隊,也實現不了我的抱負。我們必須找到一條能讓我們源源不斷獲取資源的活路。”
荀衍隨著他的目光,也看向了地圖。他的視線越過那些星羅棋布的村落塢堡,最終落在了一條蜿蜒曲折的藍色線條上。
“沅水……”荀衍喃喃自語。
“對,沅水。”羅辰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它向西,可通五溪蠻腹地;向東,可入洞庭,匯入長江,通達天下。這是一條黃金水道。如果我們能控製它,荊南的木材、朱砂、礦產,就能變成錢糧、兵甲。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根基所在。”
一場針對邢道榮的雷霆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一條通往未來的黃金水道,也第一次進入了這位少年霸主的視野。荊南的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