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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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天色才蒙蒙亮。
    洛曦寧還在睡夢中,整個人蜷在棉被裏,隻露出半張瑩白的小臉。
    “寧寧,”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洛懷素提著裙擺走了進來。
    快些起床,我們說好了,今日去十裏花廊。那地兒離這裏有半個時辰的車程,快起來,要不是趕不上了。”
    洛曦寧卻隻是含糊地“唔”了一聲,抱著被子翻了個身,像隻小貓似的將小臉埋進軟枕裏,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再睡一炷香……一炷香就好。”
    她昨晚在空間裏和爸媽商量了很久,之後糧食的部署,晚睡了,現在還沒清醒。
    見她賴在床上不動彈,洛懷素眸子一轉,故意壓低嗓音:“不起來是吧,那就別怪我咯……”
    尾音未落,她俯身下去,指尖鑽進被角,自取洛曦寧腰側的癢癢肉。
    “啊,”洛曦寧瞬間清醒,驚叫著縮成一團。
    她最是怕癢,此刻睡意未消,隻能咯咯笑著躲閃著。
    “二姐姐,不要,癢,哈哈。”
    “看你還敢賴床不。”洛懷素叉著腰,笑著看眼淚都快出來,笑得雙頰緋紅,一雙杏眼水光瀲灩的洛曦寧。
    “不敢了不敢了!”洛曦寧求饒,“我這就起這就起,行了吧!”
    窗外,院子裏的百年老槐樹枝葉繁茂,晨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樹杈間,一身黑衣的十八抱劍斜倚著。
    他本是暗衛,耳力極佳,屋裏那點打鬧聲自是逃不過。
    他耳尖微紅,腳尖一點枝椏,往後退了些。
    生怕多聽了半句,都是冒犯。
    餘光卻在此時瞥見熟悉的身影,妹妹香兒袖口挽到肘間,露出細細的兩隻胳膊,提著一隻小木桶,正欲到井邊打水洗漱。
    十八眸光微動,腳尖一點,整個人無聲落地。
    他大踏步追上香兒,伸手接過她的木桶,“香兒,哥哥來。”
    香兒見到是他,滿臉驚喜,“哥哥,你今日不當值嗎?”
    “小姐要出門,我得隨行。”十八單手提著桶,走在她外側。
    “哦。”香兒的小臉瞬間垮了下去,昨日是她陪著小姐遊玩,今天換成海棠了。
    “我先幫你把水打了,省得你跑兩趟。”
    井台邊的青石板被晨霧打濕,十八手臂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他見香兒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笑道:“等會兒如果見到什麽新鮮玩意兒,我也買回來給你,好嗎?”
    洛曦寧雖然說是給他們開的月銀是一兩,但平日的賞賜可不少。
    “真的?謝謝哥哥!”香兒聞言,一把抱住十八。
    “欸欸,小心。”十八本就隻有一隻手,提水本就不太方便。
    香兒這一抱,險些將水桶裏的水打翻。
    等洛懷素和洛曦寧到十裏花廊的時候,人還不算太多。
    “寧寧,快些。”洛懷素拉著洛映寧往前跑。
    此時的長廊兩側的木槿與紫薇已經開到尾聲,浮台四周新植的芙蓉卻是正當時。
    粉白的花朵大如碗口,花瓣上此刻還停留著晶瑩的露珠。
    河麵寬闊,兩岸有著淺金色的沙灘,隔著不遠處便是一叢叢的蘆花。
    沿河的青石小路也被晨露打濕,繡鞋走過之處,隨處可見金黃的落葉。
    小路盡頭,一架紫藤花廊蜿蜒,藤葉已轉為暗紅色,成串的豆莢垂掛。
    連著走了一個時辰的海棠走不動了,這花廊路並不好走,周圍的花草還都有著露珠,稍不注意便會弄髒鞋麵。
    她這鞋是來大淵的路上新做好的,還沒穿幾次。
    “小……小姐,歇……歇會兒吧!”海棠累得氣喘籲籲。
    “海棠,你這體力不行呀,菊園還在前麵,那花徑小榭裏的玫瑰脯、桂花糖還在等著你呢?”
    走了這麽久,洛曦寧還像個沒事人兒似的,汗都沒出,隻是臉頰有些微紅。
    倒是原本興致勃勃的洛懷素撐不住,一手扶著花架,擺手道:“不行了,歇會兒再去。我們出發得早,來得及。”
    洛曦寧見狀,也有些無奈,隻好停下腳步,拿起旁邊的水囊就準備喝。
    “抱歉,”一道清朗男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洛曦寧動作一頓,循聲望去。
    隻見花廊盡頭,一個書生自轉角處徐步而來。
    他眉目清雋,眼尾微挑,渾身上下帶著幾分江南水鄉的秀氣。
    書生先朝著洛懷素長揖到底,他的聲音低且穩,“洛姑娘。”
    洛懷素怔了怔,頰邊飛起兩團緋紅,忙側身避開半禮,回了個標準的萬福。
    “顧公子,您怎麽在此處?”
    洛曦寧的杏眼倏地一亮,她素來八卦,這樣的才子佳人故事著實讓她感到有趣。
    此刻,見書生望向二姐姐的眼神溫柔得很,頓時來了精神,“你們認識?”
    書生聞言,這才將目光轉向洛曦寧,眼神先是有一瞬的錯愕,繼而浮起幾分不易察覺的赧然。
    他再度作揖:“小生顧斐,字子瞻,見過洛......姑娘?”
    語氣中帶著不確定,喚她洛姑娘,隻是從她與洛懷素有些相似的眉眼猜到了身份。
    顧斐垂眸,掩去眼底的那一點局促。
    他路過此處時,原本隻是循著花徑去尋友人,卻在抬眼的瞬間,瞧見了花廊中立著的一道倩影。
    陽光透過花廊縫隙,灑在她淡黃的裙裾上,風一過,衣炔與花瓣一同翻飛。
    他隻覺得心口被輕叩了一下,再回過神後,雙腳已自作主張地折了方向,鬼使神差地跟了過來。
    “前些日子承蒙令姊解圍之恩,”他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荷包繡著素色的蘭花,在右下加用銀線勾了個“素”字,正是洛懷素的荷包。
    “原想托人送還,又恐唐突,今日......算是天意。”
    洛懷素幾乎是搶一般把荷包攥進手裏,雙頰泛紅,她不敢抬頭,隻盯著鞋尖。
    女子荷包原比帕子、扇墜更貼身,向來隻係於衣內,等閑不示人。
    若不是當時場麵太過混亂,她也不會將荷包借於他人。
    事後她也懊惱異常,若顧斐是個居心不良之人,到時候她便是百口莫辯。
    甚至,如果被喬同甫知道......
    隨後,她又笑了笑,知道與否,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