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一艘單桅帆船悄然駛離北境海岸。寧小川站在船尾，望著逐漸遠去的白色大陸，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消散。三個月前，他們通過傳送陣來到這片冰雪世界；如今離開時，卻帶著比預期更沉重的秘密。
    "風勢不錯，天黑前能到迷霧帶。"老船長叼著煙鬥，粗糙的手指調整著帆索。他是三長老介紹的"信得過的人"，專門在各大陸之間做隱秘運輸。
    船艙門吱呀一聲打開，蘇靈兒走了出來，臉色仍有些蒼白。聖靈龍立刻從寧小川肩上飛過去，關切地繞著她盤旋。
    "感覺怎麽樣？"寧小川遞過一杯熱茶。
    蘇靈兒接過茶杯，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手，溫暖傳遞："好多了。隻是..."她望向北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
    寧小川知道她指的是蘇雪兒的事。自從寒髓洞一役後，蘇靈兒變得沉默了許多。那個被妹妹背叛又最終救贖的夜晚，在她心上刻下了難以愈合的傷痕。
    "至少，你現在知道那晚不是你的錯。"寧小川輕聲說。
    蘇靈兒搖搖頭，嘴角浮現一絲苦笑："正因如此才更難受。這些年我活在自責中，而雪兒她...一直恨著我。"
    寧小川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握住她的手。海風拂過，帶著鹹濕的氣息。聖靈龍落在船舷上，好奇地張望波光粼粼的海麵。
    "三長老給的玉簡你看了嗎？"蘇靈兒轉移話題，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
    寧小川點頭，從懷中取出那卷冰藍色玉簡："上麵說聖源族在東方群島留有遺跡，那裏可能有第三塊源初碎片。"
    "東方群島..."蘇靈兒若有所思，"那是千島聯盟的地盤，與北境素來不和。我們得小心行事。"
    老船長突然咳嗽一聲，指著前方："要進迷霧帶了，兩位最好回艙。海上迷霧不是鬧著玩的。"
    順著他指的方向，寧小川看到遠處海天交界處出現了一條灰白色的帶子，像一堵沒有盡頭的牆橫亙在海上。
    "迷霧帶是什麽？"寧小川好奇地問。
    "分隔各大海域的天然屏障。"老船長眯起眼睛，"有人說裏麵住著上古海獸，也有人說那是失落文明的遺跡。總之，活人進去，十有八九出不來。"
    寧小川與蘇靈兒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警惕。如果迷霧帶真如傳說中危險，為何老船長還敢走這條航線？
    似乎看出他們的疑慮，老船長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金牙："老漢我自有門路。三十年來往返七十二次，從沒出過差錯。"
    他掏出一個青銅羅盤，表麵刻著奇怪的魚形符號："這是"鮫人引"，迷霧帶原住民給的寶貝。"
    寧小川接過羅盤細看，發現指針不是指向北方，而是不斷變換方向，仿佛被什麽無形力量牽引著。
    "坐穩了！"老船長突然大喝一聲，猛轉舵輪。
    帆船一頭紮進濃霧中，四周瞬間變得模糊不清。寧小川隻覺一股濕冷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腐朽的海藻味和某種說不清的古老氣息。能見度驟降到不足十步，連桅杆頂端都看不清楚了。
    "抓緊我。"蘇靈兒突然抓住寧小川的手臂，聲音緊繃，"霧裏有東西。"
    寧小川立刻警覺起來，聖源之力在體內流轉。聖靈龍也豎起鱗片，警惕地望向右側濃霧。
    嘩啦——
    船側水麵突然破開，一個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過。寧小川隻瞥見一條布滿吸盤的巨大觸腕，足有水桶粗細，瞬間又沒入水中。
    "別擔心，隻要不招惹它們，深海巨魷一般不主動攻擊船隻。"老船長鎮定自若，眼睛緊盯著鮫人引，"但要是迷了路..."
    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在這片詭異的迷霧中，一旦偏離航線，等待他們的將是未知的恐怖。
    帆船在濃霧中穿行了約莫兩個時辰，四周寂靜得可怕，隻有船身破浪的聲響和水下偶爾傳來的詭異咕嚕聲。寧小川一直保持著警惕，聖源之力在指尖流轉，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快到了。"老船長突然說，"看前麵！"
    濃霧中出現了一抹亮色，隨著船隻前進逐漸擴大。當帆船終於衝出迷霧帶時，眼前豁然開朗——
    碧藍如洗的天空下，散布著數十座大小不一的島嶼，像一把翡翠灑落在藍綢上。最近的一座島上，高聳的椰子樹隨風搖曳，白色沙灘反射著陽光，美得不似人間。
    "歡迎來到千島聯盟。"老船長嗬嗬笑道，"這裏是外圍的翡翠群島，再往東才是真正的千島核心區。"
    寧小川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一時說不出話。與北境的冰天雪地相比，這裏簡直是另一個世界。蘇靈兒也微微睜大眼睛，緊繃的肩膀放鬆了些許。
    "你們要在龜背島下船。"老船長調整航向，"那裏是中立區，各路人馬混雜，最適合打探消息。"
    聖靈龍興奮地飛上高空，轉了幾圈又落回寧小川肩上，小爪子激動地比劃著什麽。
    "小家夥說水下有大家夥。"寧小川翻譯道，雖然他也不確定自己理解得對不對。
    老船長點頭："鮫人族。它們是迷霧帶的守護者，也是千島聯盟的實際掌控者。在島上千萬別得罪長著魚尾的人...如果你們運氣夠"好"能遇見的話。"
    午後，帆船靠岸。龜背島因形似巨龜而得名，島上有個熱鬧的港口小鎮，各色人等穿梭其間。有裹著頭巾的沙漠商人，披著獸皮的北境獵人，甚至還有幾個身穿奇異金屬鎧甲的人，看起來不像開源大陸的裝扮。
    "三天後我返航，要搭船就準時到碼頭。"老船長收了錢，又壓低聲音補充道，"最近島上不太平，據說有"黑潮"的人活動，你們小心點。"
    寧小川道謝後，與蘇靈兒踏上碼頭。熱浪撲麵而來，與北境的寒冷形成鮮明對比。兩人都換了適合熱帶氣候的薄衫，但寧小川仍覺得悶熱難耐。
    "先找地方落腳。"蘇靈兒環顧四周，"然後打聽聖源族遺跡的消息。"
    他們沿著擁擠的街道前行，聖靈龍藏在寧小川的衣領裏，隻露出兩隻好奇的眼睛。路邊攤販叫賣著各種海鮮和熱帶水果，空氣裏彌漫著香料和魚腥的混合氣味。
    "瞧一瞧看一看！深海珍珠！鮫人淚！"
    "正宗火山烤肉！三個銅板一串！"
    "占卜吉凶！預知未來！"
    叫賣聲中，一個沙啞的聲音引起了寧小川的注意："古籍殘卷...失落文明的秘密..."
    那是個蜷縮在角落的老婦人，麵前鋪著一張髒兮兮的布，上麵擺著幾本破舊的冊子。她抬頭時，寧小川驚訝地發現她的眼睛沒有瞳孔，全是渾濁的白色。
    "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老婦人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黃牙，"要買知識嗎？"
    蘇靈兒警惕地拉住寧小川："別理她，可能是騙子。"
    但寧小川已經蹲下身，被一本封麵繪有龍紋的書冊吸引了目光："這是什麽？"
    老婦人摸索著拿起那本書："《群島誌異》，記載了千島聯盟所有神秘之地...包括消失的聖源族島嶼。"
    寧小川心頭一震，與蘇靈兒交換了一個眼神。這麽巧就遇到知道聖源族線索的人？
    "多少錢？"他試探地問。
    老婦人詭秘一笑："不要錢...隻要一滴血。"
    "什麽？"蘇靈兒立刻拔劍出鞘，劍尖抵住老婦人咽喉，"你是什麽人？"
    周圍行人似乎對此見怪不怪，紛紛繞道而行。老婦人麵對利劍麵不改色："隻是做生意而已。老身眼睛看不見，卻能"看"到很多其他東西...比如這位公子體內的聖源之力。"
    寧小川按住蘇靈兒的手腕："等等。"他轉向老婦人，"為什麽要我的血？"
    "驗證一個猜想。"老婦人神秘地說，"關於聖源族與鮫人族的古老盟約。"
    寧小川猶豫片刻，最終點頭同意。他用針紮破手指，擠出一滴血落在老婦人準備的玉片上。血液接觸玉片的瞬間，竟然變成了金色，並且發出微弱的光芒！
    "果然..."老婦人激動得聲音發顫，"最後的聖源血脈真的還存在！"
    她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一塊魚骨令牌："拿著這個，去珊瑚港找鮫人祭司。他們會帶你們去該去的地方。"
    寧小川接過令牌，發現上麵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與老船長的鮫人引羅盤上的魚形符號相似。
    "小心黑潮。"老婦人最後警告道，"他們獵殺聖源血脈已經很久了..."
    沒等寧小川多問，老婦人就收起攤子，拄著拐杖蹣跚離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你覺得可信嗎？"蘇靈兒皺眉問。
    寧小川收起魚骨令牌："至少她認出了聖源之力。我們先找個旅店，再作打算。"
    兩人在碼頭附近找了家名為"潮音"的小客棧住下。房間簡陋但幹淨，窗外能看到碧藍的海水和來往的漁船。
    安頓好後，寧小川取出三長老給的玉簡和剛買的《群島誌異》，對照著研究起來。
    "根據這兩份資料，聖源族在群島的遺跡應該位於東北方向的"星墜群島"。"他指著書上一幅模糊的地圖，"但那裏是鮫人族的聖地，普通人不準進入。"
    蘇靈兒正在擦拭長劍："那個老婦人提到的黑潮是什麽組織？"
    "書上說是一個崇拜"深海之眼"的邪教，據說與黑暗源魂殿有聯係。"寧小川翻到相關章節，"他們一直在尋找聖源族遺跡，目的不明。"
    聖靈龍突然從窗台飛進來，急促地"咕啾"幾聲，小爪子指向樓下。寧小川立刻會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有人跟蹤我們？"蘇靈兒壓低聲音問。
    寧小川點頭，輕手輕腳走到門邊，突然拉開門——門外空無一人，但地板上留著幾個濕漉漉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樓梯口。
    "不是普通人類。"寧小川檢查腳印，"腳趾間有蹼的痕跡...鮫人？"
    蘇靈兒走到窗邊，小心地觀察街道："下麵有幾個人一直盯著我們的窗戶。穿著黑袍，應該就是黑潮的人。"
    寧小川沉思片刻："看來我們得兵分兩路。我去珊瑚港找鮫人祭司，你留在這裏牽製黑潮的人。"
    "太危險了。"蘇靈兒斷然拒絕，"一起去。"
    "不，如果他們真如書上所說與黑暗源魂殿有關，那麽我們的行蹤可能已經暴露了。"寧小川解釋道，"你假裝獨自外出，引開他們。我用易容術去找鮫人祭司，小家夥會跟著我。"
    蘇靈兒還想反對，但看到寧小川堅定的眼神，最終歎了口氣："小心。日落前必須回來。"
    寧小川換上當地人的裝束，用頭巾遮住大半張臉。蘇靈兒則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離開，果然有幾個黑袍人悄悄跟了上去。
    等他們走遠，寧小川才從後門溜出，聖靈龍藏在衣服裏。按照老婦人的指示，珊瑚港在鎮子最東端，是鮫人族與人類交易的地方。
    穿過幾條狹窄的巷道，空氣中鹹腥味越來越重。拐過最後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半圓形的天然港灣呈現在眼前，十幾艘造型奇特的船隻停泊其中，船身繪滿了魚形圖案。
    港灣邊站著幾個身影，遠遠看去與人類無異，但走近後寧小川發現他們的手指間有蹼，耳後隱約可見鰓的痕跡。
    "站住！人類不得靠近鮫人領地！"一個高大的鮫人守衛攔住寧小川，手中的三叉戟寒光閃閃。
    寧小川掏出魚骨令牌："我找祭司大人。"
    守衛看到令牌，臉色大變，立刻恭敬地退開："尊貴的客人，請隨我來。"
    他帶著寧小川走向港灣盡頭的一座珊瑚小屋。小屋完全由活珊瑚構成，五彩斑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屋內坐著一位年邁的鮫人，銀白色的長發間綴滿珍珠，魚尾上的鱗片已經有些暗淡，但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終於來了，聖源之子。"老祭司的聲音如同海浪輕拍沙灘，"我們等待了千年之久。"
    寧小川驚訝地問："您知道我要來？"
    "預言早已寫下。"老祭司取出一卷海藻紙，上麵繪著一個人形站在巨龍前的圖案，"當最後的聖源血脈重現世間，鮫人族將履行古老誓約，助其尋找源初碎片。"
    寧小川心頭一震："您知道源初碎片在哪？"
    老祭司點頭："星墜群島深處，聖源族留下的"觀星台"中，封存著第三塊碎片——源初星核。"
    他話鋒一轉："但黑潮也在尋找它。他們信奉的"深海之眼"實則是被封印的噬界者分身，渴望吞噬源初碎片的力量。"
    寧小川想起源初之龍的警告，噬界者正是聖源族世代對抗的大敵。
    "我該如何前往星墜群島？"
    老祭司拍拍手，一個年輕的鮫人戰士走進來："瀾會帶你們去。但記住，觀星台有聖源族設下的考驗，隻有真正的血脈繼承者才能通過。"
    寧小川道謝後準備離開，老祭司突然叫住他："等等，你身上有龍的氣息...是聖靈幼龍嗎？"
    聖靈龍從寧小川衣領中探出頭，好奇地看著老祭司。
    "果然..."老祭司麵露敬畏，"傳說聖靈龍是源初之龍的後裔，能穿梭於各個世界之間。好好培養它，未來或許能成為對抗噬界者的關鍵。"
    離開珊瑚屋，寧小川匆匆趕回客棧。剛拐進一條小巷，突然聽到前方傳來打鬥聲。他心頭一緊，加快腳步——
    隻見蘇靈兒被五個黑袍人圍攻，地上已經倒了三個。她劍法淩厲，但黑袍人的招式詭異，每次攻擊都帶著粘稠的黑氣，明顯是黑暗源魂殿的路數！
    寧小川正要上前幫忙，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別動，聖源之子。"
    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