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唐草草在遊泳館外的十字路口碰到了秦凜。
    她剛準備主動給秦凜打個招呼，一群正在嘻嘻哈哈聊天的同學恰好走到了她的麵前。
    其中有一位同學背對著的秦凜，和身邊的同學感歎著：“陳墨那首歌挺好聽的，雖然能感覺到用詞青澀，比不上那些明星歌手，但人家情真意切啊！”
    等他們走後，秦凜來到了唐草草的身邊。
    “嗯，是挺‘好聽’。”秦凜咬著牙重複了一遍，“他還收獲了一堆‘CP粉’。”
    秦凜的語氣酸得能擰出檸檬汁，唐草草忍不住想笑，卻又有點心虛：“同學們喜歡吃瓜八卦很正常。”
    “是嗎？”秦凜逼近一步，“那你看看這個。”
    他掏出手機，正準備把那些墨草cp帖翻出來，卻發現論壇出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帖子：
    【誰說隻有墨草CP？我宣布凜草CP才是正道！冰山冠軍【表情】人間扳手宿管，這張力誰懂！】
    帖子裏零星幾張配圖，有秦凜在食堂默默給她遞牛奶的瞬間，甚至還有一張是上次衛生檢查時，他彎腰幫她係鞋帶的側影。
    雖然評論數遠不及“墨草CP”，但寥寥幾條留言都格外堅定：
    “凜草才是真的！這互動全是糖！”
    “支持凜草！冰山融化隻需要一個草草姐！”
    秦凜盯著屏幕，臉色好了些，嘴角卻還是繃著：“雖然人少，但眼光不錯。”
    唐草草看著秦凜別扭的樣子，覺得有點可愛：“行，那你打算怎麽辦？任由‘墨草’壓過‘凜草’？”
    秦凜抬眼看她：“自然不能。”
    從那天起，很多同學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每當某位男寢宿管經過遊泳館附近時，秦凜總會光明正大的中途出來截胡，“順便”教她遊泳，手把手調整她的姿勢。
    甚至有一次，唐草草在論壇“凜草CP”的帖子下，看到一個匿名賬號留言：“剛看到凜哥給草草姐送了她念叨好久的麻辣小龍蝦，還是雙份！”
    而那個匿名賬號的頭像，隱約像是一條醜萌的中華田園犬。
    唐草草看著論壇裏漸漸多起來的“凜草”糧，再看看眼前假裝淡定卻頻頻偷瞄她的秦凜，很想扶額歎氣。
    說實話，她一直不明白，秦凜到底喜歡她哪裏，又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
    明明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秦凜對她毫無表情，唐草草甚至以為秦凜可能討厭她。
    這些煩雜的思緒讓唐草草頭痛，所以她連忙讓自己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某日她在清理物品時發現，失物招領箱像個被遺忘的寶藏洞穴，塞滿了體院男生們粗心大意留下的“遺跡”。
    單隻的球襪、磨禿了棱角的鑰匙、屏幕碎裂的運動手表，甚至還有一副拳擊手套。
    唐草草埋首其中，一股混合著汗味、橡膠味和灰塵的味道撲麵而來。
    她正費力想把一頂卡在箱底的棒球帽拽出來，指腹卻觸碰到一片光滑微涼的曲麵。
    一副熟悉的黑色泳鏡，鏡腿弧度利落，邊框帶著被長期使用的圓潤感。
    唐草草下意識翻轉泳鏡，鏡片內側靠近鼻托的位置，兩個清晰的字母縮寫映入眼簾：Q.L。
    鏡片邊緣一道細微卻頑固的白色劃痕清晰可辨。
    那是她之前閑來無事用自己那瓶快幹掉的透明指甲油，試圖修補過的痕跡。
    當時秦凜就靠在值班室的門框上，看著她折騰，最後隻評價了兩個字：“還行。”
    “這玩意兒怎麽跑這來了？”唐草草捏著冰涼的泳鏡，小聲喃喃。
    這泳鏡秦凜幾乎從不離身，訓練、比賽，甚至偶爾戴著來值班室晃悠。
    它出現在這個堆滿“棄兒”的箱子裏，透著股不合常理的詭異。
    念頭剛起，“吱呀”一聲輕響，值班室那扇老舊的木門被推開了。
    夜風吹散了室內沉悶的空氣。
    秦凜站在門口，走廊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他的輪廓。
    他剛結束夜訓，短發還滴著水珠，洇濕了運動T恤的圓領口，留下一小片深色的陰影。
    寬鬆的黑色T恤貼在秦凜汗濕的肩背上，隱隱透出底下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
    秦凜目光在狹小的值班室裏迅速掃過，最後落在唐草草身上。
    或者說，落在她那隻下意識藏在身後的手上。
    “來找個東西。”秦凜的聲音帶著運動後特有的微啞，低沉地滾過空氣。
    唐草草捏著泳鏡的手指收緊，冰涼的鏡片硌著掌心。
    她強作鎮定，沒動，也沒吭聲，隻是看著他。
    秦凜似乎也不需要唐草草的回答。
    他反手帶上門，隔絕了走廊的光線和聲響，抬步走了進來。
    值班室本就不大，秦凜身高腿長，幾步便跨到唐草草麵前，距離驟然拉近。
    他身上剛出泳池的清涼水汽混合著幹淨的皂角味，還有獨屬於秦凜的氣息，無聲無息地將唐草草包裹。
    頭頂那盞瓦數不高的白熾燈將秦凜深邃的眉眼籠罩在柔和的陰影裏。
    “找到了？”秦凜視線帶著灼人的壓力，幾乎要穿透唐草草的身體。
    “我的泳鏡。”
    唐草草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裏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震得耳膜發麻。
    她甚至能感覺到秦凜靠近時身上散發出的、運動後尚未完全平複的熱意，絲絲縷縷地侵染過來。
    唐草草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像隻被逼到角落卻不肯服輸的小獸，梗著脖子迎上秦凜的目光。
    “你的？”唐草草故意拖長了調子，帶著點挑釁的意味，努力忽略自己發燙的耳根。
    “上麵寫你名字了？”她晃了晃那隻藏在身後的手，泳鏡的鏡腿從她指縫裏露出來一點。
    秦凜隻是靜靜地看了唐草草兩秒，目光沉靜，一點點瓦解唐草草強撐的鎮定。
    就在唐草草被他看得快要繃不住時，秦凜毫無預兆地向前傾身。
    距離瞬間被壓縮到極致。
    秦凜的呼吸毫無阻隔地拂過唐草草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他的唇離她的耳朵很近，近到她能感受到那開合間帶起的氣流震動。
    “寫了。”秦凜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氣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唐草草的耳膜上，混合著滾燙的溫度。
    唐草草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頂，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她猛地向後退開一步，脊背“咚”一聲撞在了身後鐵皮櫃冰冷的棱角上。
    鈍痛讓唐草草瞬間清醒了幾分，也帶來了狼狽。
    “秦凜！”唐草草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捏著泳鏡的手也忘了藏，直接舉到了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