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允煙睜大了眼睛，白淨的小臉因聽了他的話，興奮得紅彤彤的。
    “裴爺，你相信我的想法？”
    她的表情太過好懂，像是自己的想法第一次被人肯定，激動中又帶著不可置信，還有對於相信她之人的感激之情。
    裴長庚閉了一下眼，算是點頭。
    她高興得語無倫次，“我、我叫黎允...彥！裴爺，多謝你相信我，我可以免費給你設計千秋樓的下水道！我不收工錢！”
    小丫頭高興壞了，那奪目又稚澀的美貌，宛若初生的小花苞，花瓣柔美白嫩，包裹著弱不禁風的小花心。
    這樣青澀又有才華的小丫頭，困於後宅可惜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黎家的掌櫃，才願意讓她出來一試。
    向來波瀾不起的裴長庚，突然動起了惜才之心。
    他垂眼看她，看似皚皚霜雪般皎潔清冷，又似黑夜流水般沉靜動人。
    像是思考了良久，其實隻是思考了片刻，在等待他思考的時間，黎允煙緊張得像是在等待麵試。
    他嘴唇動了。
    “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跟我來書房。”轉身，開始邁步。
    “是！多謝裴爺！”
    黎允煙驚喜又飛快地應了一句，沒有片刻停頓，小跑著跟上。
    突然想起什麽，邊跑邊回頭，對身後已經呆住的柳羨川揮了揮手，用自認為很小聲的聲音，對他喊道：“柳大哥，你先回去吧！我在裴爺這兒很安全！”
    跑了一半，又加了一句：“你幫我跟瑤珠說一聲，讓她先回去！”
    她又是跑又是喊的，墨痕看了一眼家主的表情。若是他的臉上出現不悅，他就會立即喝止。
    但家主的臉上平靜無波，像是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那就是不用管。
    柳羨川已經麻了。
    今天的變故太多，他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處開始麻起。
    裴爺，竟是如此平易近人的？
    還有小煙，她膽子怎麽那麽大？她是從哪裏，找出這麽多圖紙的？
    不會是把黎伯父壓箱底的寶貝偷出來了吧？
    不行！他得趕緊回去，告訴黎伯父這個消息！
    *
    裴長庚的步子很大，黎允煙得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得上他的腳步。
    下了青雲樓後，裴長庚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窘迫，特意放慢了步子。黎允煙終於放下了提著衣擺的手，跟在他的後麵，平順著呼吸。
    穿過了一道連廊，來到了青雲樓的後院。
    這裏便是裴長庚，在此處的休息之所。
    後院中種植著各種花卉和樹木，清泉潺潺、假山奇石、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幽靜而雅致，寬敞而靜謐，深沉而華麗。
    一年隻住一天的房子，整得跟王公貴族的院落似的，十分講究。
    打開了泛著墨香的書房，墨痕很自動地站在門口守著，沒有跟進去。
    裴長庚的書房，閑人勿近。
    他抬步進去，本想順手將門關上，想起她是女子，便又將手放下，任門敞開著。
    黎允煙沒有亂看，規規矩矩地在他的書桌前站著，像一個麵對夫子的學生。
    裴長庚微微勾唇，“坐吧。”
    “是。”
    黎允煙秀秀氣氣地坐下，將雙手交握，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方。
    後又似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個男子。她偷偷看了一眼裴長庚的坐姿，學著他的樣子，將兩個手肘撐在扶手處，挺直了背脊。坐好後，還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
    她的小動作，被裴長庚盡收眼底。
    他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寬容笑意。
    沒有點破她，裴長庚溫聲開口：“黎小兄弟，你所說的下水道，可以用在千秋樓？”
    “可以的！”
    黎允煙的眼裏放著光，提起自己的想法，就開始滔滔不絕：“裴爺，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千秋樓的下水道，設計得隱蔽又巧妙，再結合上我們的水泥，一定能讓千秋樓成為目前為止，最舒適、最安全的建築！”
    “嗯。”
    裴長庚微微頷首。
    那張下水道結構圖，畫圖清晰明了，他能看得懂。其實在不少城市的街道中，都設有下水道的排水結構，隻不過比起黎家的這張圖紙來，還是有點小巫見大巫了。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相信，黎允煙的這張圖紙，不是紙上談兵。
    他打開一個抽屜，從裏麵找出了一張紙，遞給黎允煙。
    “這是千秋樓的設計圖，黎小兄弟可以根據這張圖，設計出它的下水道嗎？”
    “我看看！”
    黎允煙站起身，雙手接過圖紙，繼而坐下。
    她仔細看了片刻，看了上麵標記的麵積規模，在一些角落處沉思了幾息，開口道：“裴爺，可以是可以，隻是千秋樓的麵積太大了，還有一些地方的結構，比較複雜，必須要親臨現場，才可以做到萬無一失。”
    “親臨現場？”
    “嗯。”黎允煙抬頭看他，眼中盡是期冀，“裴爺，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隻是她一個女子......
    裴長庚看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略微躊躇。
    若是他拒絕的話，她眼裏的光，就會黯淡下來吧？
    “可以。”他說。
    “太好了！”
    黎允煙高興得跳了起來，笑顏燦若夏花。情急之下，她還拉住了他放在桌麵上的手，原地蹦躂了兩下。
    感覺到手下的溫暖，黎允煙怔住了。
    裴長庚也怔住了。
    二人都飛快地收回了手。
    黎允煙將雙手背在身後，一張小臉，紅得像是窗外開得正好的木槿花。
    她無措地低著頭，又羞又惱，但又顧忌著自己現在是個男子的身份，不好光明正大地害羞。
    看起來非常窘迫。
    裴長庚則是將手放至了桌下，心中被她這一個舉動的唐突，隨著她不安的表情，而煙消雲散。
    罷了，不過是一個小丫頭，別嚇著了她！
    他的聲音平靜，“既如此，你便回家準備一下，我明日晨時，派人去接你！”
    “是。”
    黎允煙的神情恍惚，答完了就想朝外走。
    他叫住她，“回來。”
    “啊？”
    黎允煙回過身，臉上的紅暈未消，神情懵懵的。
    裴長庚的語氣有些無奈，她這個迷糊的樣子，也不知，能不能找到青雲樓的出口？
    還有她的丫鬟，也不知還有沒有在等她？
    “我派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