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真地聽人說話，時而侃侃而談。
    說話時，他會看著對方的眼睛，好似平易近人，卻總有一種拒人於千裏的矜貴感。
    當他問完話後，將頭微微一轉，看向了黎允煙。
    “黎家？”嗓音溫和又冷冽。
    黎允煙收回眼神，瞬間恢複了從容，“是的，裴爺。”
    故意梗著嗓子裝的男生腔調，清亮中帶著些許柔軟，像是還未長成的小少年。
    柳羨川急得直冒汗，他也不知道為何，裴爺會突然問黎允煙問題。
    裴長庚也不是非要問，他隻是被黎允煙的目光，看得有些無奈。
    這黎家的孩子，看起來像是才剛及笄沒多久的年紀，想來是對商會好奇，央著大人過來玩一玩的。
    若是她一直規規矩矩的倒還好，他也不是不能容忍。隻是她一直盯著他看，他不習慣，但他也不能因為此事，就懲罰這個孩子。
    那就問她問題，若是她答不上來他的話，他就順理成章地讓人將她請出去，不讓她再看了。
    他看著黎允煙的眼，開口問道：“黎家主要負責哪些生意？去年的收益如何？”
    黎允煙既要來這裏，便是提前做了功課的。
    她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裴爺，黎家主要負責建材生意，土料、木材、磚石......去年的收益是......”
    她的回答，挑不出一點錯處，讓旁邊想提點她的柳羨之無用武之地，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口氣才剛鬆下去一半，裴爺又開口了。
    “那你們明年，有什麽新的計劃？”
    這完全就是附加題了，剛才他問別的商戶，都沒有問這個問題的。
    黎允煙完全不怕他問自己問題，她隻怕他忽視自己。
    見他的眼神放在自己身上，黎允煙就來勁了！
    她聽到他的問題，驚喜一笑，遂低頭，打開腰間的荷包，在裏麵翻翻找找。
    她孩子氣的動作，在這肅穆的環境下，顯得特別紮眼。
    裴長庚不由自主地將眼神放在她的荷包上，想看看她到底要掏出個什麽來。
    那個荷包同她今日的衣裳一樣，是白色底，上麵繡了蓮花的圖案，荷包的四周，還用細小的珍珠繡了一圈包邊，看起來精致又名貴。
    隻是這個款式，非常地女兒家。
    柳羨川都懵了，小煙這個時候在做什麽？她想要掏什麽出來？
    他俯身過去，想要問問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黎允煙隻偏頭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繼續埋頭翻找。
    不多時，黎允煙就從荷包裏，掏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小紙條，獻寶似地捧在手中，再雙手遞給裴長庚。
    “裴爺，這是我們黎家的新品！你看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個與人分享糖果的孩子。
    不用裴長庚伸手，他身邊的侍衛墨痕就動了。
    墨痕從黎允煙的手裏接過紙條，再雙手遞給裴長庚。
    “家主。”
    裴長庚接過像豆腐塊似的紙條，打開。
    紙條上的字跡，娟秀有力，如草雪飄江，看得出是下過功夫的。
    “水泥？”
    “嗯那！”黎允煙點頭，旋即發現自己忘記變聲了，突兀地咳了一聲。
    “咳！是的裴爺！這是我們黎家的新品，水泥！它可以粘合和固化各種建築材料，可以提高結構的強度和剛性。它有很好的防水效果，還能抗火、保溫。可以大大地提升建築物的壽命！ ”
    裴長庚眉梢微微動了動。
    看著紙條上，詳細寫出來的製作方法，他有點為黎家的掌櫃頭疼。
    若這個水泥的效果，真有這孩子說得這樣好，那她未事先與自己談價格，就直接將方子都呈上來了。
    ......真不怕被人誆了？
    “可有樣品？”
    “現在手頭上沒有，不過我可以現做！”黎允煙舉起手向他保證，“裴爺，這方子是真的，按照上麵的步驟做，保證沒問題！”
    裴長庚將紙條折了回去，捏在手裏。
    “我會讓人去試，若效果真有你說的這麽好，那這個方子，裴家收了。”
    “好的！”
    黎允煙燦爛一笑，笑容中還帶著點小得意，看起來，單純得像一張白紙。
    接下來的時間，裴長庚一直拿著手中的小方塊，在與別人對話。
    會議持續了兩個時辰左右，到了正午時分，商會裏的所有人都被裴爺問過一遍，今年的流程就算走完了。
    當柳羨川心有戚戚地等著黎允煙趕緊回去的時候，黎允煙對他說道：“柳大哥，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同裴爺說！”
    “你？...和裴爺說？”
    柳羨川正想同她說兩句，裴爺事務繁忙，沒有提前遞帖子是不可能與他私下對話時，黎允煙已經朝裴長庚那邊跑過去了。
    “裴爺，請留步！”
    裴長庚的腳步一頓，轉過身看向她，眉眼清冷疏離。
    墨痕下意識地擋在裴長庚的身前，心想這小兄弟，真是好大的膽子。
    “無妨。”裴長庚開口。
    墨痕收起戒備，退至了他的身後。
    黎允煙跑至裴長庚的兩步外停下，又開始低頭掏荷包。
    一邊掏還一邊說：“裴爺，我還有一張紙條要給你，這一個也很厲害！”
    裴長庚垂下眸，看著她掏荷包。
    未曾發覺，自己有些過於縱容。
    這次黎允煙掏出了一個比剛才大一些的方塊，攤手遞至了他的眼前。
    “裴爺，給！”
    她的手心白嫩小巧，手指頭圓潤飽滿，泛著健康的粉紅色。
    在墨痕行動之前，裴長庚抬起手指，從她的手中拿過了紙條。
    這次紙上麵的內容，是一張圖。
    他輕掀眼皮，“下水道結構圖。”
    “嗯！”黎允煙粗著聲音點頭，“若是在建房屋時，先在地下挖上這些渠道，再接通管道，便可在房屋內增加許多生活設施，高樓層也可使用，可以為生活提供便利和增加舒適感！”
    她歪著頭，“隻是這個工程太大了，若是要普及，還得需要很長時間，我聽說裴爺在景安城，打算建一個千秋樓，目前正是要動工的時候，正好可以試試看！”
    接連拿出兩張出人意料的方子，裴長庚不得不對黎允煙刮目相看！
    他正視她的臉，“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