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允煙被這聲響驚了一下，而後定睛向下看去。
    那是一個，長得跟加長版三角褲差不多的鐵內褲。
    “夫君，這是什麽？”她呆呆地問道。
    見她在無意之中，仍是會喚自己夫君，君無燚的心裏湧上片片溫柔。
    “煙煙...”他忍住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壓著聲音說道：“這叫‘貞潔褡’，是周家為族中的孀婦，準備的東西。”
    “貞潔褡？”
    黎允煙故作茫然，從床根處挪了出來，下了床。
    “穿鞋。”他加了一句。
    “哦。”
    她將腳伸進繡鞋中，下了床，蹲在“貞潔褡”的旁邊，將它拿起來看。
    它觸手冰涼，大概有六七斤重；在類似內褲底部接觸之處，有一條鋸齒形的縫；在腰部還有一個鎖扣，若是鎖住，便隻能用鑰匙才能打開。
    黎允煙將它拿在手中端看了良久，當她漸漸明白這個東西的作用是什麽的時候，剛剛止住的淚水，又開始溢了出來。
    “這個...”
    她抬起頭，呆呆地問他：“若是在冬天，會不會好冷？”
    說完還愣愣地將它貼近自己的腰間，像是想要在身上比劃比劃。
    君無燚大步走過去，一腳將那醜東西踢開。
    跪在地上將她抱住，恨恨說道：“你休想穿上它！”
    黎允煙不知是被重物落地的聲響驚到，還是其它。在被他摟進懷中的一瞬間，她顫抖了幾下。
    而後悶悶地問道：“若是做了寡婦，便要穿上它是嗎？”
    君無燚心如刀絞。
    她嚇得懵了的模樣，比哭泣還要讓人心疼。
    他用力收緊懷抱，“煙煙，你不是寡婦！你是我的女人！”
    黎允煙仿佛沒聽見，仍是呆呆地問道：“陛下，是所有的寡婦，都會穿上這個嗎？......既然別人都能穿，那我也...”
    “你休想！”
    君無燚晃動著她的肩膀，像是想將她晃醒。
    “黎允煙！你好好看看它！你以為它像是衣裳一樣，可以任你自由穿脫嗎？不！一旦它上了鎖，那把鑰匙就會掌握在族老的手裏！隻要穿上了它，這一輩子都再沒有機會打開！一到冬天，它就會冰涼刺骨，走路時也仿佛綁了一塊大石，重得無法遠行！它還會和你的皮肉一起連著長，生了根，磨出血，一直折磨到死！”
    “為什麽要這樣？”
    黎允煙哭著問他，“為什麽要對寡婦這麽殘忍？我們隻是失去了丈夫，又沒有做壞事，為什麽要像囚犯一樣被鎖著？！”
    君無燚不知如何解釋，“我也是才知道，這是很久以前就有的規矩。”
    “既是規矩，便要守。”黎允煙呆呆地說道。
    她推開他，沒有再哭，隻是眼神黯淡了下來。
    “陛下，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
    君無燚一把將她摟回來，托著她的後腦說道：“煙煙，我讓你看見它，不是想讓你穿上，而是想讓你知道守節的殘酷！不要回周家，留在朕的身邊，好不好？”
    她緩緩搖頭，“可是我有‘貞潔牌坊’在啊，那上麵有我的名字吧？我是一定要守節的。”
    君無燚不忍心告訴她，周家已經給她改了名，甚至將她的身契都送給了自己。
    她早已被周家舍棄，也隻有她，還一心一意地想為了周自彰守節。
    心中湧上怒意，“朕明日就下令，將那個‘貞潔牌坊’砸了，看你還怎麽替周自彰守節？！”
    聽見他的話，黎允煙倏地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
    她眼中的欣喜一閃而過，而後又黯淡了下來。
    “那牌坊是陛下親自賜下的，陛下一諾千金，怎好朝令夕改？”
    “朕說能改，就能改！”
    君無燚見她的神色有所鬆動，又迫不及待地將她擁進懷裏。
    深情地說道：“煙煙，留在我身邊，朕求你！若是你想去哪裏，朕就同你一起去。好不好？”
    黎允煙貪戀著他的懷抱，在他的懷中無聲地流淚。
    見她沒有再推開自己，君無燚顫抖著手，捧起了她的臉。
    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溫柔地含住了她的唇瓣。
    黎允煙沉醉在他溫柔至極的吻裏，在她不由自主地環上了他的腰時，她才驀地清醒過來。
    用力推開他，“不好！”
    而後便想奪門而去。
    “黎允煙！”
    君無燚的這一聲，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氣。
    黎允煙回過頭，隻見他手裏拿著一隻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偏執又決絕地說道：“若是你要離開，那我便死在這裏！”
    屋頂上的十七瞪大了眼，陛下竟然想要自盡？！
    他差一點就站不住，想要飛身下來阻止。
    “夫君不要！”
    黎允煙毫不遲疑，立刻飛奔過來阻止，雙手拉住他的手。
    “不要！”
    十七收回了腳。
    還好還好。
    見她的眼中全是焦急，眼淚流了滿臉也顧不上擦，君無燚的眼底劃過一絲亮光。
    仍是沒有放手。
    他看著她的眼，“你既然要走，想必心中定是沒有朕，又何必管朕的死活？”
    “不是的！夫君，不是的！”
    黎允煙慌得已經忘了改稱呼，用力拉著他，想要將刀刃拉得開一點，卻無奈力道懸殊，刀尖仍是抵在他的胸前，紋絲不動。
    她急得大喊：“夫君，你先放開！快放開！”
    “我不放！”君無燚板著臉，隱忍著淚意，“除非你願意留下來。”
    黎允煙咬著下唇，用力拉他的手，拉不動，又想要將手握向刀刃。
    被君無燚一把抓住手腕，製止了她的動作。
    眼見刀尖已經刺破了他胸前的布料，黎允煙嚇得大喊：“我留下來！”
    她又哭又喊道：“我願意留下來！嗚嗚嗚，夫君你快把刀放下！”
    君無燚的臉頰動了動，而後又板起了臉。
    “那你的心裏，到底有沒有我？若是勉強你留下來，朕還不如去死！”
    “有的！夫君！我的心裏全是你、隻有你！你若是真的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真的？”
    君無燚的唇角勾起笑意，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煙煙，你再說一遍！”
    黎允煙再也不裝了，不住點頭道：“是真的！夫君，我的心裏隻有你，所以我才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我本想著，回了周家以後，就以死謝罪的！”
    “你休想！”
    君無燚的心中大駭。
    他本以為煙煙吵著要回周家，是想要回家替周自彰守節。卻沒想到，她竟是急著回去尋死？！
    萬幸！
    萬幸他沒有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