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露迷惑不解，但在夏母眼神的壓力下，還是訥訥地福身，向黎允煙賠了罪。
    “許是我看錯了，小女無意冒犯，望季夫人莫怪！”
    黎允煙淡笑，“無妨。”
    夏敬安見季大人的臉色倏地陰沉了下來，嚇得心裏突突直跳。
    季大人娶了已被抄家的張家和離婦之事，整個朝廷上下，盡人皆知。
    連陛下和太子都知曉此事，且不聞不問，就證明此事已經過了明路。
    他們雖私底下議論，卻沒有人敢把此事，舞到正主麵前來！
    這下可好！被他無知的女兒給捅出來了！
    今晚有緣在燈會上相遇，季大人的心情也不錯！夏敬安本想趁機與季大人結交，結果被女兒這麽一攪和，不被季大人記恨上，就謝天謝地了！
    “季大人莫怪！”
    夏敬安趕緊拱手，冒著冷汗道：“是下官教女無方，下官這就將她領回家裏去，好生管教！”
    季逍看向黎允煙，見她神色坦然，麵色並無異常，這才將火氣壓下了些。
    再看向季母，見她擋在黎允煙的前麵，一副護犢子的模樣，心下又安定了許多。
    他之前隻是不想多生事端，才未將此事告知母親，並未打算一直瞞著她。
    不過今日這麽開心的日子，被夏家這麽一摻和，心情大打了折扣。
    夏敬安治家不嚴的這筆賬，他記下了。
    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夏大人，失陪。”
    他很快收起思緒，溫柔地走向黎允煙和季母，“我們繼續逛逛吧。”
    可他們三人，都再沒了繼續逛的興致。
    黎允煙對季逍眨了一下眼，“夫君，我們回去吧！”
    又對季母說：“好不好？母親？”
    季母年紀大了，剛才看過了花燈，又許了願，如今已經有些疲憊。
    便拉著黎允煙的手道：“回去吧。”
    回到季府，一路將季母送回了她的院子，季逍便直挺挺跪下了。
    見他下跪，黎允煙也緊跟著跪下，把季母嚇了一大跳。
    “怎麽了這是？你們快起來！”
    季逍低著頭，聲音誠懇：“母親，兒子之前一直沒告訴您，我和煙煙之間的事。這事有些複雜，但一切都是兒子的錯！還望母親莫要怪罪煙煙！”
    黎允煙也跟著說道：“母親，都是兒媳不好！還請母親莫要怪罪夫君！”
    季母看著跪在地上，搶著認錯的兩人，又好氣又好笑，連忙上前將他們扶起。
    “你們這兩個孩子，到底是什麽事，值得讓你們如此緊張？”
    季逍和黎允煙對視一眼，還是季逍開口，坦白了一切。
    他將他和黎允煙，從相識、到定親、被拆散、再到黎允煙被強嫁入張家、張家再被抄家一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季母剛開始像聽說書一般，瞳孔睜得老大！
    後來邊聽邊抹淚，直到聽到季逍終於拿到了和離書，將黎允煙帶出張家之後，神色才緩和了些許。
    她從鄉下來，對女子的名節，看得沒有京中這些婦人重要。
    況且，她自己早早就守了寡，深知世人對於女子的苛刻。
    聽完後，她憐惜地拉著黎允煙的手，眼淚還是止不住，心疼地說道：“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狠心的爹娘？”
    “母親？”
    黎允煙淚意盈盈，“您不怪我嗎？”
    “我怎麽會怪你？”
    季母繼續抹淚，“這裏麵樁樁件件，哪一件事，是你的錯？”
    委屈的淚直接落了下來，黎允煙此刻，為無辜的原主感到痛心。
    若是她沒有被人設計，隻要再多活一段時間，等待她的，將會是幸福美滿的日子！
    所以不管遇到了任何事，努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哽咽著說道：“母親，謝謝您理解我！您真好！”
    季母拉著黎允煙的手，憐惜地看著她，“有福之人，不進無福之家。煙兒，因為你，我的眼疾才可以痊愈。你是我們季家的大恩人，是最好的兒媳！你切勿妄自菲薄，以後與逍兒好好地過日子，別再為這些事憂心了。”
    季逍在一旁附和，“煙煙，我早就說過了，這不是你的錯！”
    “嗯。”黎允煙含著淚點頭，看起來楚楚可憐。
    季母瞪了季逍一眼，佯裝生氣，“臭小子！這麽大的事，你竟然一直瞞著我？你當我是那等古板之人不成？”
    季逍立刻賠罪，“母親，兒子知錯了！”
    “以後有什麽事，莫要再瞞著我！”
    “是！”
    一場小小的風波，就這樣在季母的寬容下平息了。
    一家人的感情，似乎也因此變得更加深厚。
    *
    除夕之夜，煙火照亮了整個夜空。
    雪絮紛紛落在黎允煙鴉青的鬢角上，她攏著銀狐毛鬥篷，與季逍和季母一起站在廊下，抬頭看漫天的花火。
    院內的紅梅枝頭，掛著透明的冰晶，黎允煙晃眼看見，抱著手爐走過去，抬起手，調皮地折下來一截。
    "仔細凍著手。"
    季逍走過來，玄色袖袍沾著雪粒子，拉過她的手摸了摸，有些涼。
    "母親說開春要換西跨院的窗紗，你倒是先把自己裹成雪團子。"
    黎允煙剛要開口，忽然抓著季逍的手，彎腰幹嘔。
    蘭諾捧著的鎏金暖爐"當啷"墜地，臉都嚇白了，趕緊過去扶住她。
    “小姐您怎麽了？！你可別嚇奴婢！”
    廊下的夏母聽到動靜，也緊張地走了過來。
    "煙兒，你怎麽了！"
    季逍立刻打橫將黎允煙抱起，快步走進屋內，對青穀喊道：“快去叫府醫過來！”
    “是！”
    青穀片刻不敢耽擱，撒腿就跑。
    等待的時間裏，黎允煙的身邊圍滿了人。
    他們個個臉上都帶著關切又焦急的表情，對她噓寒問暖。
    “煙兒是不是凍著了？”季母問。
    “不會的！我今日給煙煙特意加多了件衣服。”季逍摸著黎允煙的額頭說。
    “會不會是剛才的那條冰晶，有些太冰了？”蘭諾哭著問。
    季逍想到了一個可能。
    “會不會是今晚的飯食裏，食材沒有處理幹淨？”
    他的臉突然黑了下來，眼底閃過怒意。
    “來人！去將大廚房的管事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