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嚴厲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打人。
    黎允煙非常自然地將帕子遞給他，仰起頭，閉上眼，將小臉湊到他的眼前。
    “謝謝小公爺！”
    她的臉才剛剛洗過，上麵還帶著些許的水意，鮮嫩又飽滿。整張肌膚晶瑩剔透，像是剛剝了殼的雞蛋。
    趙望卿低垂的眸子閃了閃，心中掠過一絲悸動的同時，也劃過了一分不快。
    黎允煙的這張臉，過於招人，紫川雖然是個護衛，但也是個男子，她應該避嫌才是！
    但又一想，她以前的處境，連飯都吃不飽，哪有機會去遵循這些規矩？
    可能她根本不清楚這男女大防，到底是要怎麽防。
    還得他好好教！
    濕潤的帕子觸到她的臉頰邊，輕輕擦拭著。
    “好了嗎？”黎允煙輕聲問道，吐氣如蘭。
    趙望卿輕吸了一口氣，喉結輕動，“還沒有。”
    “哦。”
    她乖順地仰著頭，輕聲催促，“要快一點喔。”
    “嗯，有些幹了。”
    “那你就用力點，又不疼！”
    “...好。”
    趙望卿手指用了些力，擦得她的小臉一晃一晃的。
    “你別動。”
    他沉著聲開口，另一隻手，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
    “哦，好的。”
    近在咫尺的小臉，全身心地信賴著他，閉著眼睛讓他隨意上手。
    趙望卿努力忽視指尖上的觸感，將注意力專注於手上，終於是給她擦幹淨了。
    將帕子扔進水盆裏，沉聲開口道：“以後，不能讓別的男子，靠你太近。”
    “啊？”
    黎允煙睜開了眼睛，清澈又懵懂地看著他。
    “你是說，剛才我讓紫川給我擦臉嗎？”
    “嗯。”
    “可剛才不是沒辦法？你這又沒鏡子。”
    “男女有別，你可知道？”他站得筆直，背起了手，像一個正訓著學生的夫子。
    “我知道啊！”
    黎允煙仍是一臉懵，“可是，我們這是正常談話，又沒有做親密的事。”
    “那也不行。”他板著臉教她。
    黎允煙似懂非懂，“可是你剛才，不也離我很近嗎？”
    他深邃的眼看著她，麵色穩重沉靜，“我不同，我是你的夫子。”
    “這樣啊。”
    黎允煙點頭，表示自己懂了，“我知道了，小公爺！”
    見她答應得這麽爽快，趙望卿堵著的胸口暢快了些許。
    輕咳了一聲：“我看看你的字。”
    “好的！”
    *
    黎允煙在國公府待到了傍晚，謝絕了謝沁芸讓她留下來吃飯的邀請，在向她告辭後，就踏上了回府的馬車。
    剛回到後院，就見春喜等在那裏。
    春喜見小姐回來了，急忙迎上來，抓住她的手，向她遞了個眼神。
    “小姐，不好了！晚溪苑出事了！”
    黎允煙驚訝地邊問邊走，“出什麽事了？”
    一路上有許多慌慌張張的下人，看樣子都像是往晚溪苑而去的。
    春喜誇張地大呼，帶著哽咽和不可置信：“夫人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就朝晚溪苑放了一把火，還大喊大叫！”
    “幸好奴婢今日身體不適，沒有同小姐一起出門，及時讓人撲滅了火勢。”
    “要不然等小姐回家後，晚溪苑就隻剩一堆廢墟了！”
    “現在老爺也在那，小姐你快過去看看吧！”
    黎允煙聽後，立刻加快腳步，朝晚溪苑趕去。
    到了晚溪苑，隻見黎宏眉頭緊皺，滿臉怒容。而葉微雨則癱坐在地，大聲說著些什麽。
    空氣中彌漫著煙火的味道。
    再走近幾步，就聽到葉微雨癲狂的吼叫聲。
    “那劉棠晚是個什麽東西？！不過就是一個不會下蛋的雞！”
    “憑什麽我生下了長子，卻還是隻能做個妾室，每日還要向她請安？”
    “她配嗎？”
    “她占著茅坑不拉屎，還總是勾得老爺去她的院子！”
    “看看整個上京城的正房夫人，哪個有她這麽會勾人的？”
    “真是個賤人，同她生的那個賤人女兒一樣！”
    “她們都該死！！！”
    黎允煙身形一頓，不可置信地聽著葉微雨的汙言穢語，又望向黎宏。
    “父親...你聽到母親說的話了嗎？她在說些什麽？”
    黎宏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怒目圓睜，大喝一聲：“夠了！葉氏，快起來！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葉微雨渾然不覺，繼續大吵大嚷。
    “哼！那劉棠晚以為自己長了張好看的臉蛋，我就拿她沒法子了？”
    “還是我的子琅有辦法！”
    “那藥，隻要每日在她的飯食裏，加上一點點，長期服用，身子就會虛弱。”
    “連大夫都看不出來，她其實是中了毒！！”
    “哈哈哈哈！！”
    “劉棠晚那個賤人死了，黎府就是本夫人的天下了！”
    “太好了啊！”
    葉微雨舉起雙手，開始為自己鼓掌。
    聽完她的話，黎允煙身子一個不穩，倒在了春喜的身上。
    淚眼婆娑地看向黎宏：“父親，你聽到了嗎？母親是被她害死的！！”
    黎宏也是驚訝到無以複加。
    他一直以為，阿晚是病死的，卻沒想到，竟是被葉氏這個毒婦給害死的！
    “毒婦！！！”
    黎宏大喝一聲，怒不可遏，大步上前，狠狠甩了葉微雨一巴掌。
    他氣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你這毒婦，你竟然害死了阿晚？！你做出如此惡毒之事，我絕不輕饒！”
    葉微雨早已失了心智，將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之後，就同她的兒子和女兒一樣，臉上帶起癡傻的笑容。
    “我是毒婦...我是瘋子......”
    “哈哈哈哈哈......我是毒婦...我是瘋子......”
    而後身子輕輕一抖，水漬從她的裙下蔓延開來。
    這個畫麵過於熟悉，四周的下人，都嚇得立刻捂住鼻子四散開。
    連葉微雨的心腹點嬤嬤和春鶯，都流著淚不敢上前，恨不得自己不認識眼前人。
    剛才葉微雨說出了自己毒害前夫人的事實，她們這些跟隨葉微雨的，都不會有好的下場！
    黎宏看著這混亂又熟悉的場麵，心中一陣悲涼。
    他有過兩個夫人，一個溫婉善良，可是已經死了；一個毒如蛇蠍，現在已經瘋了。
    他的三個孩子，兩個已經瘋了；一個從小被人汙蔑得了失心瘋，剛剛才找回來。
    他心底無比地痛苦與挫敗，之前的十幾年，他到底都幹了些什麽？
    “是我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