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陳念的心裏都有些忐忑。
    可不知怎麽的，眼看著就要見到紀芸的時候，陳念反倒是平靜下來了。
    甚至覺得這好像也不是什麽讓人為難的事情。
    因為紀芸在大部分人眼裏就是瘋了的狀態，關著她的地方也從部隊轉到了醫院。
    “你去看看，她現在說的話……”王躍軍皺眉，顯然非常不喜歡紀芸的那些話，表情陰沉沉的：“放在外麵那是要被鬥的！”
    王躍軍說這些，肯定不是幫著紀芸。
    而是不想陳念被紀芸連累了。
    現在這個緊要關頭，王躍軍自己都忙的腳打後腦勺，陳念還是他看重的重中之重。
    要是因為紀芸發瘋影響了他的布局安排。
    王躍軍估計自己也要發瘋一場。
    “我先進去看看吧。”陳念出乎意料的平靜。
    推開病房的門。
    紀芸躺在病床上，身上還用布條纏住了，為得就是讓她躺在床上不能動彈。
    畢竟，誰也不知道一個瘋了的人什麽時候會突然暴起傷人。
    見到陳念，紀芸先是愣了一下。
    旋即露出詭異的笑容，笑聲刺耳又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你回來了吧！你肯定是回來了！”紀芸語氣篤定，如果不是這樣，那個隻能被自己欺負，在紀家活在最底層的陳念，怎麽可能翻身？
    “什麽回來了？”陳念是絕對不會在紀芸麵前承認自己重生的。
    她甚至可以覺察到，這會兒病房外麵就有人在盯著這邊的情況。
    倒是能理解。
    畢竟紀芸之前說的話實在是太嚇人了。
    “你裝傻！”紀芸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了陳念為什麽是這個反應。
    她一點點的笑出聲音，躺在病床上，看著旁邊的陳念，眼神裏滿是得意：“陳念，你知道你死了之後的事情嗎？”
    陳念強忍著才沒有做出反應。
    “你猜，他們是不是後悔了？原以為是個無傷大雅的手術，最後卻讓你死在了手術台上。他們三個人啊，還有紀勇軍和何慧。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上輩子做了那麽多事情，有沒有換回一點他們的後悔和難過？”
    陳念以為自己會很想知道。
    她在紀家做了那麽多事情，最後還死在了手術台上……
    或者說，是死在了紀家三兄弟的手裏。
    他們會為了自己的死亡而覺得需要背負愧疚和後悔嗎？
    可現在紀芸問出來，陳念的心裏反而一片平靜。
    就像是走到紀芸病房門口時候一樣。
    “你說的，我不懂。但我大概能猜到你話裏的意思。我為什麽要猜這些？”陳念看著紀芸。
    明明是一樣的臉。
    現在紀芸，完全沒有上輩子那個自信的樣子。
    重生對陳念來說，是一場饋贈，是來之不易，需要珍惜的機會。
    但對紀芸來說，或許更像是一次折磨。
    這輩子越不好，就會讓她越想要上輩子的成功。
    偏偏，那已經遙不可及。
    仿佛海市蜃樓，可望不可即。
    “如果你不用這樣的方式，我根本不會來找你。”陳念道。
    “甚至，我都不願意再見到你。紀芸，你對我來說，是一個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的人。”
    陳念並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麽不妥當的。
    之所以願意跟紀芸說這些，除了不想讓紀芸好過之外，陳念也想要跟過去的自己徹底做個了結。
    “我對三歲之前的記憶很模糊。有記憶起，我就生活在百峰山。小時候沒有人教導我，隻有狼媽和狼兄。在狼群裏，野獸的記憶像是一個個錨點，我隻記得最重要的事情，日常的那些什麽都不記得。”
    陳念也是後來才明白，為什麽人要開智。
    與野獸為伍的時候，陳念對時間是沒有概念的。
    她的記憶裏隻有那些可以稱之為特別重要事情的存在。
    更細致的記憶，就是遇到陳道生之後才有的。
    “我跟著師父學習，知道了什麽是對，什麽是錯。起初是我想錯了，我以為血脈親情是斬不斷的。可後來證明，親情也需要時間培養。三年，足夠我想明白了。”
    陳念當然知道自己這話有水分。
    她並不是用了三年想明白。
    而是用幾十年的時間，以及一條命。
    這些就不用跟紀芸說了。
    “你胡說！”紀芸不肯相信陳念沒有重生，篤定道：“你不就是怕你重活了一輩子的事情被人發現？我偏要說給所有人知道，讓他們把你帶去手術室，挖開你的腦子，剖開你的心，讓你再死在手術台上！”
    紀芸得意不已。
    她不好過，陳念也別想有好日子。
    憑什麽自己就要這麽綁在病房裏。
    一旦那些事情落實，背叛的罪名定下。
    紀芸知道，死刑都算是解脫。
    她更害怕的是被送去農場。
    這年頭可沒有坐牢一說。
    就是坐牢了，也要送去農場幹活。
    紀芸寧願死，也不想去做那些農活。
    “陳念啊陳念！你沒想到吧？這輩子為了那些人槍林彈雨的，卻還要死在手術台上！”
    陳念聽著紀芸的話，卻隻想笑。
    她重生後從來沒有表現出對未來的事情有什麽看法的模樣。
    更沒有篤定的說過未來會怎麽樣。
    她現在所擁有的，都是自己從前在百峰山時候的積累。
    不願意在紀家當牛做馬了，不行嗎？
    三年的時間的，足夠讓一頭野狼憤怒了。
    “紀芸，不如我們還是說回主題吧。”陳念無奈，說：“你找我來，不是為了那些？如果你繼續這麽裝瘋賣傻，我現在就離開了。”
    “你不準走！”紀芸怎麽可能就這麽讓陳念走了？
    她還沒有說夠！
    “你說不說？”陳念轉身的動作停下，朝著紀芸挑眉：“你那些話，隨便說。我也不怕調查。至於你是否配合……反正最後受牽連的不會是我。”
    紀芸恨透了陳念現在這一切成竹在胸的樣子。
    好像什麽都不能威脅到她。
    可是，憑什麽呢？
    自己越是清楚的意識到上輩子過的多風光，就更痛恨如今這落魄的樣子。
    以及那不敢麵對的結果。
    “陳念，你怎麽就不能死了！為什麽不能死了！”紀芸紅著眼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