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要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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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周逸塵便準時睜開了雙眼。
他穿好衣服,洗漱之後來到院子裏。
冬日清晨的空氣,冷冽如刀,吸入肺裏帶著一股刺骨的涼意。
周逸塵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下沉,擺開了八段錦的起手式。
隨著他動作的展開,一股若有若無的暖流自丹田而生,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他口中呼出的白氣,在清冷的空氣中凝成一條筆直的白線,久久不散。
兩遍八段錦打完,他隻覺得渾身熱氣蒸騰,神清氣爽,昨日那鍋人參肉湯的磅礴藥力,已經被他徹底化為了自身的底蘊。
“逸塵!大清早的又在當小老頭啦!”
江小滿推院門,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到院子裏練拳的周逸塵,忍不住打趣道。
她穿著厚厚的棉襖,齊肩的短發有些淩亂,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睡得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周逸塵收了功,笑著回頭。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那你這隻鳥兒,趕緊做飯吧,不然趕不上上工了!”江小滿開口催促。
周逸塵失笑搖頭,兩人一起做了早飯。
早飯也很簡單,無非是玉米糊糊配鹹菜,但在這寒冷的早晨,卻吃得人格外舒坦。
等他們來到大隊部的時候,高建軍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這位向陽大隊的掌舵人,今天特意換上了一件半新的藍色中山裝,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那張被風霜刻滿溝壑的臉膛上,滿是鄭重和嚴肅。
集合完後,高建軍簡單的開了個早會,散會之後,他就推著隊裏的自行車來到周逸塵麵前。
“書記。”周逸塵上前打招呼。
高建軍看到他,點了點頭,指了指自行車後座。
“上來。”
周逸塵一愣,“書記,我來騎吧,您坐後麵,我年輕,有勁兒。”
高建軍眼睛一瞪,蒲扇般的大手一揮。
“你小子給我老實坐後麵去!”
“別跟我爭!”
高建軍見周逸塵還要說話,直接把話頭堵了回去。
“等會兒到了公社,要名額的時候,公社的梁書記和馬主任,保不齊就要考校你有沒有成為衛生員的資格!”
“你得給我留著精神頭,養足了氣力!”
周逸塵的心頭,瞬間湧起一股暖流。
這位麵黑心熱的漢子,是真真切切地在為他著想。
他不再多言,幹脆利落地跨上了自行車的後座。
“好,都聽書記的。”
“這就對了!”
高建軍滿意地點了點頭,右腿猛地一蹬,自行車便如同離弦之箭般,平穩地衝了出去。
冬日的土路顛簸不平,但高建軍騎得很穩,他寬厚的脊背,像一座山,為周逸塵擋住了迎麵而來的凜冽寒風。
周逸塵坐在後麵,雙手扶著車架,目光沉靜。
對於考核,他早有心理準備。
畢竟,這可是正式衛生員的名額,不是村裏隨口封的一個赤腳醫生那麽簡單。
一旦拿下,理論上,他就等於是公社衛生院的編外人員了。
成了正式衛生員,每個月都能在公社衛生院領一批基本物資!
雖然不多,但都是要緊的東西!
比如止痛用的複方氨基比林,也就是大家所說的安痛定注射液。
還有治拉肚子的黃連素片。
紗布、體溫計、聽診器、碘酒棉球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如果不是掛著衛生員的名頭,你就是有錢有票,都摸不著門路。
更重要的是……
公社這邊雖然不發工資,也沒有正式編製,但每個月都會有幾塊錢的補貼。
雖然不多,但也是一筆額外收入!
這些事情,都是昨天孫醫生在他家說的。
要不是他,周逸塵還真不知道這裏麵的門道。
冰冷的風,像是無數把小刀子,刮在人的臉上。
高建軍卻騎得虎虎生風,自行車鏈條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在為他高昂的鬥誌呐喊助威。
半個多小時後,一排青磚瓦房出現在視野盡頭。
公社到了。
紅磚砌成的門樓上,一顆鮮紅的五角星在冬日灰白的天空下,顯得格外醒目。
高建軍把自行車往牆根下一靠,鎖好,然後大手一揮。
“走,跟我來!”
他顯然是這裏的常客,輕車熟路地領著周逸塵,穿過一個掛著“為人民服務”標語的院子,徑直走向最裏間的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的木門虛掩著,高建軍敲了敲門,然後不等裏麵答應,他就直接推開木門。
“梁書記,忙著呢?”
辦公桌後,一個戴著眼鏡,麵容斯文的中年幹部聞聲抬起了頭。
他看到是高建軍,臉上露出了笑容。
“老高,你個大忙人,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高建軍嘿嘿一笑,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順手就把身後的周逸塵給拉到了跟前。
“梁書記,我這不是給你送人才來了嘛!”
梁書記的目光,這才落在了周逸塵的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
眼前的年輕人,身形挺拔,麵容沉靜,一身幹淨的棉衣,那股子從容不迫的氣質,跟村裏那些土裏刨食的後生小子,截然不同。
“哦?”
梁書記扶了扶眼鏡,來了興趣。
“這位是……看著麵生啊,不像你們向陽大隊的。”
“是我們隊新來的知青!”
一說到這個,高建軍的嗓門都高了八度,像是獻寶一樣。
“周逸塵!別看他年輕,本事可大著呢!”
“前陣子,隔壁紅旗大隊孫醫生的麵癱,好多天都沒好利索,小周幾針下去,當場就見效!”
“還有我們隊趕馬車的張大爺,犯了心絞痛,眼看人就要不行了,也是小周一手給救回來的!”
高建軍越說越來勁,唾沫星子橫飛。
周逸塵隻是站在一旁,麵帶微笑,不卑不亢地對著梁書記點了點頭。
“梁書記好。”
兩世為人,這種場麵,他見得多了,心裏沒有半點波瀾。
梁書記看著周逸塵那份超乎年齡的鎮定,眼中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高建軍見狀,更是覺得有門,湊近了辦公桌,壓低了聲音,卻帶著一股子藏不住的興奮。
“最關鍵的是!梁書記,昨天我們隊那頭大黃牛難產,眼看著就是一屍兩命的慘事!是小周,硬生生把母牛和牛犢子都給保下來了!母子平安!”
“什麽?”
這下子,梁書記來了興趣,連身體都從椅子上坐直了。
之前那些,都還隻是醫術高明,但這最後一件事,性質完全不同!
他的目光投向周逸塵。
“哦?這麽年輕就有這本事?”
這句疑問裏,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訝。
一個剛下鄉的知青,竟然懂獸醫接產?這可是個技術活!
他看向高建軍,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老高啊,你這可是給我報了個大喜訊!”
“隊裏的牛可是重要勞動力,現在還添了個牛犢子,這可都是集體的財產!避免了這麽大的損失,小周同誌,你這是立了大功了!”
在集體經濟時代,保住一頭牛,其價值和意義,遠比治好一個人的病,更能讓領導高看一眼。
周逸塵神色平靜,謙虛道:“我就是正好懂一些,盡力救治而已。”
“說得好!說得好!”
梁書記讚許地看著他,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高建軍一看火候到了,立刻趁熱打鐵。
“梁書記,您看,小周同誌為隊裏立了這麽大的功,咱們公社也不能沒點表示不是?”
